無盡頭的酸澀乍然一下就傳遍了五臟肺腑,生生地將她的眼眶逼得濕潤起來,她憮然問起,“主人要把我們送給趙人?”
她是沒有什么用處的,魏王父可還會記得曾有過一個叫阿磐的人?可還記得從前入帳侍奉的那一味藥?
他大抵早就忘了。
他若仍舊記得,早就四處來尋了。
就似從前曾四處去尋那枚玉璧,去尋那個佩戴玉璧的故人之女一樣。
但他不曾。
只可惜這個孩子了,到底要成為這三國爭斗的犧牲品。
她含著眼淚,強撐著笑,“他們給了許多主人想要的吧?”
因了共同的敵人,共同的利益,趙人也許借他兵馬,也許嫁他公主,也許承諾要助他復國,總之會有許多政治利益,使他甘愿將她們母子二人獻祭。
那人抬手捧住她的臉,輕輕地摩挲,“我怎會把你送給趙人。”
阿磐心頭一暖,她想,蕭延年待她到底是好的。
自天下禮崩樂壞以來,女子如貨物般被買賣贈送是常有的事,而蕭延年身負家國,肩挑道義,這一路走得異常艱苦,竟,竟不曾應趙人。
外頭躁動的人馬聲驚醒了蕭硯,孩子在襁褓中不安地哼叫,阿磐趕忙抱起撫拍著,哄著,心里到底是燃起了一絲希望,因而問他,“那我和阿硯怎么辦呢?你還會回來嗎?我們在這里等你。”
可那人沒有應。
那人眸中顯而易見地掙扎,“你就在這里,孩子,我帶走?!?/p>
阿磐如當頭一棒,愕然望他,“什么?”
那人正色,不是玩笑,“他要跟我走?!?/p>
阿磐下意識地把孩子緊緊地抱在懷里,眼淚唰地一下滾了下來,大力地搖頭拒絕那人,“這是我的孩子!”
那人朝她伸出了手,“阿磐,給我?!?/p>
阿磐不肯,眼淚一個勁兒地掉。她一哭,孩子不知怎么,嘴巴一癟,也跟著哭了起來。
哭得她的心都要碎了,她護著孩子往后退,“主人知道,阿硯是我的命!”
可那人也一步步跟了過來,他說,“阿磐,你的命也是我的?!?/p>
是啊,她原不該忘記這世間最淺顯的道理,自古君王多薄幸啊。
如此淺顯的道理,怎么竟忘了個干凈,這世間的君王,何時聽過就有多情的人呢。
阿磐心中悲慟,不能自已,猶聽見陸商低聲說話,“奴隸的孩子如主人的財帛牲畜,生下來就該是主人的,師妹,你是中山人,怎會不知道?!?/p>
阿磐心中刺痛,忍著眼淚大聲駁她,“王父的孩子,血脈尊貴,不是奴隸!”
不管他的生父認還是不認,這孩子都留著晉國王室的血,一樣是天潢貴胄,一樣的金尊玉貴。
她從陸商的聲腔中竟也聽出了一絲哀嘆,“你是,他便是。魏國有魏國的論法,中山有中山的論法?!?/p>
是了,她想起從前蕭延年的話來,她記得蕭延年說,“中山一日不復宗社,你一日為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