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軟綿綿的,虛乏沒什么力氣,神思卻是如此地清明。
“不管他們從前是怎么走的,有沒有怨恨,他們沒有拉著我去更深更黑暗的地方,他們都沖我笑,催我快點兒離開。”
“鳳玄,我在夢里想,權力爭斗不過都有各自的立場,也許有人因此生了執念,走了極端,用了些骯臟血腥的手段,但哪有人生來就惡呢,歸根到底,他們在自己的立場上,并沒有什么錯。”
“我見他們的時候,他們很高興,我也很高興。鳳玄,過去的全都過去了,請你也不要再怪罪他們。”
放下過去,也就不必再被頭疾困擾了。
不止謝玄,所有的人都應該學會“放下”。
昏睡三天,她有說不完的話。
她素來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寄人籬下多年,養成了謹言慎行的習慣,因而從來不是一個話多的人。
可也不知道為什么,在此刻,在謝玄和她的孩子們面前,也許是因了死而復生,也許是因了確切地知道她就在愛她的人面前,因而就似涅了槃,重生了一遭,愿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都告訴他。
她自顧自地說話,那人便認真地聽著。
然謝歸的事,卻只字也不提。
她告訴了謝歸父親的名諱和宮城,已經拉鉤上吊,謝歸就一定會來。
來了,他父親也就知道了。
她也不懼提起蕭延年來,她笑著,自然而然地告訴他,“是先生送我出來的。”
一人在陽,一人在陰,一人拉她,一人推她,是他們一同把她帶回了大明臺里來。
夢里的人已經放下了,夢外的人也沒有什么不能釋懷的。
提起蕭延年,是她自己也已經放下了。
謝玄也不再計較了吧,因了他也在笑,他說,“我知道。”
啊,他也知道。
必是聽到她在夢里一次次地叫著“先生”吧。
他還說,“阿磐,我沒有殺他。”
一時聽得恍了神,阿磐下意識地問,“誰?”
那人平心定氣的,似在說著一樁十分尋常的事,“他。”
不必提起名字,就知道是中山君了。
阿磐心中如山川震動。
宗廟那日,晉君沒有追殺蕭延年。
沒有殺他。
因而蕭延年沒有死。
是活著的蕭延年來入夢。
難怪,難怪他夢里能聽見腳踩蕓薹的聲響,卻怎么都看不清楚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