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海浪永無止境地拍打著礁石,發出雷鳴般的巨響,濺起的冰冷浪花瞬間在空中凝結成冰霧。
海灘上堆積著厚厚的、凍結實的冰雪,下面埋藏著被洋流帶來的各種垃圾:
斷裂的漁網、破爛的浮筒、扭曲的金屬碎片、甚至還有腐爛的木箱和辨認不出原貌的塑料制品。
寒風在這里更加肆虐,如同冰冷的刀子,能輕易割裂暴露的皮膚。
愛音和其他幾個被“選中”的囚犯,穿著臃腫的防寒服(質量比標準囚服稍好,但依舊簡陋),戴著沉重的防刺手套,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光滑冰冷的礁石間艱難移動。
她們用鐵鍬和鎬頭敲開凍結的冰雪,費力地將那些沉重的、凍得硬邦邦的垃圾挖出來,拖拽到指定的堆放點。
每一次彎腰,每一次揮動工具,都牽扯著愛音身上的隱痛,冰冷的寒風灌入肺部,帶來針扎般的刺痛。
最令人恐懼的是那些半埋在冰雪和雜物中的、銹跡斑斑的金屬圓球——
水雷。
它們如同沉睡的死亡之卵,沉默地散布在海岸線上,銹蝕的外殼上掛著冰凌,引信裝置早已失效或在危險的邊緣徘徊。
獄警們遠遠地躲在安全距離外,用望遠鏡監視著,一旦發現疑似物體,就用擴音器發出尖銳的警告。
愛音曾親眼看到一個年老的囚犯,在試圖拖拽一根纏繞著漁網的金屬桿時,不小心觸動了雪層下一顆幾乎完全銹穿的水雷。
沒有劇烈的爆炸,只有一聲沉悶的、如同悶屁般的巨響,緊接著是一團黃綠色的、帶著惡臭的腐蝕性氣體猛地噴發出來!
那個老囚犯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整張臉和裸露的雙手瞬間被氣體籠罩,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起泡、潰爛、發黑!
他倒在雪地里瘋狂地翻滾、哀嚎,聲音凄厲得蓋過了海浪聲。
獄警沒有靠近,只是冷漠地看著,直到哀嚎聲漸漸微弱下去,最后徹底消失,只剩下那具蜷縮的、面目全非的焦黑尸體和空氣中彌漫的惡臭。
愛音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繼續用凍得麻木的手指挖掘著冰冷的垃圾。
死亡在這里如此稀松平常,如同海灘上隨處可見的碎石。
她必須活下去,為了心中那一點點未曾熄滅的、回家的渺茫希望。
礦井之下,是另一個永恒的地獄,與極晝無關。
升降平臺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緩緩沉入地底深處。
冰冷潮濕的空氣變得越來越污濁,彌漫著濃重的巖石粉塵、柴油廢氣、汗臭和那股越來越濃郁的、令人不安的腥甜輻射氣味。
巨大的通風管道在頭頂轟鳴,卻無法驅散這沉淀了數十年的死亡氣息。
昏暗的礦燈沿著無盡的坑道向前延伸,光線被濃厚的粉塵切割得支離破碎。
百武富江拖著沉重的合金腳鐐,跟著麻木的人群向前蠕動。
她身上的帆布工作服早已被汗水和泥漿浸透,又凍硬,形成一層冰冷的硬殼。
防塵面具的邊緣不斷有黑色的泥水滲出,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
在坑道一個相對寬闊的、用于臨時堆放礦石和工具的岔口,隊伍暫時停了下來,進行短暫的休整和工具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