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醒
正逢五月,京中氣候已經炎熱非常,阿哥所小院里一樹榴花開得如火一般赤紅熱烈,東廂房中說笑聲隱隱,伴著冰鑒與玉手輕搖團扇的清涼,西廂房卻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寂靜。
天氣悶熱,房中卻門窗緊閉,架子床上掛著的桃紅百子千孫簾帳還是春日的制式,清宮用物一向講究隨時應令,到盛夏時,本應換做更清涼宜人料子顏色才是。
宋滿躺在床上,喉嚨里好像一把火在燒,屋子悶得她渾身發燙滿心燥熱,嗓音沙啞說不出話來,幾次睜眼又閉眼,還是只能看到粉白的棚頂與桃紅的帳子,而不是她奮斗數年終于還清房貸的大平層。
躺著的紅酸枝木床倒是值錢的好東西,如果在一天前讓她擁有,她會誠心誠意地感激老天爺。
現在嘛……
簾子外,是年輕女子的抱怨聲,“當初隨著來了阿哥所服侍,她還有了阿哥頭個孩子,都當咱們有多大的福氣,不成想真是福薄,小格格沒滿月便夭折了不說,格格也一病不起了。要我說,格格也該惜福,頭里小格格剛走,阿哥不時地來看,當時不借機振作起來,到現在,阿哥那里香火情也沒了,往后可怎么辦?白白連累了咱們。”
另一個人吶吶地答應著,隱約能聽出敷衍與為難。
“吱吖”一聲,屋門開合,年輕清亮的聲音傳了進來,“格格就是太寬和,容得你們這樣嘴碎!”
說話那人快步走進來,見帷幔緊緊悶著,眉頭緊鎖,低斥道:“在宮里服侍這么多年的人,寬松了一陣,連服侍人的規矩都不懂了?”
“格格不是睡著呢……”正說著話,忽聽帳子里頭敲擊床架的聲音,抱怨的人臉色頓變,煞白一片,另一個婦人打扮的女子也變了臉色。
后進來的人瞪了她們一眼,輕手輕腳地上前撩開帳子,小心問:“格格醒著?”又忙斟來溫水奉上。
宋滿喉嚨如干涸的沙地,遇到溫水急忙咽下,宮人見狀又有些心疼,忙著替她擦拭唇角、添水順氣,不忘狠狠瞪了房中另外二人一眼,二人訕訕,僵僵定在房中。
“春柳?”宋滿將人臉與記憶中的對上,試探著開口,甫一張口,心中直皺眉。
這身體實在是太虛了,說話的力氣都不足,哪里像十七八歲的年輕人。
不過想到原身將將長成,便生育了子女,又經歷過喪女的打擊,連著月子、生病,臥床不起月余,這樣的虛弱也情有可原。
還是調理好身體是重中之重。
進來給她倒水的宮人春柳連忙答應著,見宋滿眉頭舒開,不似前陣子一直眉頭緊蹙憂郁無光,心里一松,又怕她是受了方才紫藕二人所言的打擊,心中一時不安,小心地摞起軟枕,扶她靠好,小心道:“格格可歇息好了?”
地下二人也小心翼翼地看來,目帶期盼,紫藕見宋滿沒有立刻發作,還當她要如往常一樣忍氣吞聲下去——其實這陣子,她經常在宋滿面前抱怨,宋滿一直沒有發作,她才愈發放縱大膽。
她剛要松一口氣,笑盈盈地說:“格格這一覺可睡了好長時間,膳房的晚點還沒送來呢,我去催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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