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之內(nèi)。
張拙與陳禮欽兩人身穿深藍色官袍,手扶腰間革帶,在一排排考房當中的小路上并肩而行。
考房當中是士子奮筆疾書,兩人身后則是一眾官員默默隨從。
待到走出考場,張拙撇了一眼身旁的陳禮欽,屏退身后官員輕笑道:“陳大人倒是個好父親,秋闈之日專程來貢院為你家兩位公子撐腰,難不成還怕他們落榜不成?若叫御史知曉,定參你一本,告你不避嫌之罪。”
陳禮欽神情有些不自然:“大人誤會了,我只是擔心秋闈出亂子而已。”
張拙哈哈一笑,他拍了拍陳禮欽的肩膀,壓低了聲音說道:“放心吧,此次簾官皆為徐老大人親手批選,都是他的門生故舊,十拿九穩(wěn)。”
陳禮欽緩緩展顏,他為洛城同知,管不得這內(nèi)簾官閱卷之事,只能管外簾。
內(nèi)簾官批選之權,一直在內(nèi)閣首輔徐拱手中,張拙乃徐拱侄女婿,如今一應外事全由他打理。
張拙承諾下來,陳禮欽便可以放心了。
思索片刻后,陳禮欽遲疑著開口說道:“我家還有一犬子。”
張拙笑道:“是下棋贏了靖王的那位?”
“正是,”陳禮欽坦然道:“先前他犯了一些錯,我見他屢教不改,便將他發(fā)落到了太平醫(yī)館當學徒。”
張拙驚訝:“哦?我觀那孩子品行不錯,性格沉穩(wěn)內(nèi)斂,他能犯什么錯?”
陳禮欽遲疑片刻:“他幾年前被狐朋狗友領著去了紅衣巷的賭坊,一年時間竟欠下數(shù)百兩銀子。”
張拙樂了:“我當是何事呢,誰年少時沒犯過差錯?何至于將他送去當學徒啊。伱看我那十多個兒子,又有幾個是讓人省心的?”
陳禮欽嘆了口氣:“我也不曾想到,他這兩年竟能改過自新。我遣人尋了他的街坊鄰居詢問,個個都夸他知書達理、勤勞肯干。”
他看向張拙說道:“大人,我打算將他帶回府中,明年開春便送去東林書院,屆時還需要您幫忙疏通疏通。”
說是疏通,實際是找張拙再要個許諾。
尋常人想要科舉極難,可此事對張拙、徐拱來說,再簡單不過。
張拙捋了捋自己稀疏的胡須:“前些日子徐老大人有一張內(nèi)閣票擬被戶部駁了,事也不大,不過是徐老大人想要為家鄉(xiāng)修幾條路罷了,此事不知令尊能不能通融?”
陳禮欽皺眉許久:“我會給家父去信,向他提及此事。”
張拙眉開眼笑著拍了拍陳禮欽的肩膀:“陳大人是位好父親啊,真是為自己兒女操碎了心。”
陳禮欽感慨道:“可惜兒女無法體諒父母苦心。也不怕大人笑話,我那犬子至今不肯隨我回府,連聲父親也不愿意叫了。”
“無妨無妨,”張拙勸慰道:“他如今不過是與你置氣罷了,還能真舍了陳家的門楣不成?當個太醫(yī)一年才能落幾個錢?待他在市井吃夠了苦,明白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落寞,自會灰溜溜回家。”
張拙樂呵呵笑著說道:“前陣子我家老三說要去江湖上當個游俠兒,學人行俠仗義。他剛出門,我便遣人在街上偷了他的荷包,這小子早上辰時出的門,午時便回了家,剛好趕上吃午飯。要我說,你就干脆斷了你那兒子的學銀,他自會回家的。”
“這倒是個辦法……”
此時,張拙眼神閃了閃:“對了,不知令郎陳問宗可有人說媒?我有一女兒如花似玉,正待字閨中……”
“大人!”一名官員湊上前來稟報。
張拙不悅道:“何事,沒看見我正與陳大人商議要事?”
那名官員為難道:“大人,王爺遣人召您前往劉家屯,說是已為您想到了解決難民之策,您的政績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