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老見自己如此陰陽他,可這位謝家大公子依然一臉老沉,一點(diǎn)情緒都不顯露,便深感無趣,他最討厭和這種無趣的人相處在一塊了,沒勁。
……
謝府下人聞及阮凝玉之事,皆以為大公子必會對此女深惡痛絕。不料謝凌卻嚴(yán)令禁止丟棄她遺留在海棠院的任何物件,一件都不準(zhǔn)扔,不僅如此,還讓海棠院保留著原樣,不許絲毫改動。
走之前,謝凌又去了海棠院一趟。
如今謝府再無一人敢攔他。
謝凌進(jìn)去了阮凝玉那間閨房,空氣里那股熟悉的女人身上的香氣正在漸漸淡去,屋里少了太多她的東西。
謝凌先是躺在她的床榻上,嗅著錦褥上面殘留著的她的香氣,最后又在她的屋子里枯坐了一夜。
他腰間的藍(lán)地靈獸紋荷包里,還存著她那對瑪瑙耳墜。
月光透過窗欞無聲灑入室內(nèi),落了一地的霜。
謝凌用手帕攥緊這對瑪瑙耳墜,窗邊那抹月色冷眼旁觀著屋內(nèi)的狼藉,以及他的失控。
一炷香之后,謝凌便將手帕丟棄在了地上,夜色下只剩那雙欲望剛褪下去的墨目,里頭漫出來徹骨寒意。
謝凌根根分明的睫毛垂了下去。
他忽然有些唾棄自己。
她明明都和奸夫私奔了,而自己卻還走不出來,甚至還在臆想著她,以此發(fā)泄心里無法宣泄的憤怒,在夜深人靜的時(shí)辰對著沒有她的房間發(fā)泄著內(nèi)心的陰暗。
甚至還在幻想著她與他還有可能。
二十多年來,謝凌從未如此懷疑過自己。
他自小便是天之驕子,如今更得圣心眷顧,以功擢升戶部右侍郎,一路走來,可謂順?biāo)兄郏瑤缀跷丛?jīng)歷過真正的波折。即使他待人溫和,心里存著黎民百姓,心系天下,可他還是逃不出世家公子的劣根性,清貴出身,他骨子里卻是涼薄傲慢。
可阮凝玉卻給他帶來了毀天滅地的重?fù)簟U沁@一路過于順暢的坦途,使得阮凝玉的出現(xiàn)與背叛,成為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挫敗。
這份挫敗非但沒有隨著時(shí)間消弭,反而在他心中發(fā)酵成一種執(zhí)拗的不甘。
謝凌從來沒有哪一刻這么懷疑過自己。
這對瑪瑙耳墜,她住在庭蘭居的時(shí)候他曾看見她戴過,她當(dāng)時(shí)還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他的懷里,只是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處心積慮地離開自己,而他追悔莫及。
他真是愚蠢至極。當(dāng)初她離去時(shí)那般異乎尋常的乖順,他早該察覺出其中的不對勁才是。
早知道如此的話,當(dāng)初她還在庭蘭居的時(shí)候,他便不該顧及著她的感受。他就該在她的身上烙下他的印記,用針筆在她后背上留下“謝玄機(jī)”的刺青,要她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記住自己,再著,這樣的刺青她便再也不可能去勾搭上旁的男子。
腳邊那方濕潤的手帕,猶如無聲的嘲諷,譏笑著他方才失控的定力。
月華如水,將謝凌此刻最不愿示人的脆弱,照得無處遁形。他心底最深的恐懼,便是這般不堪的情狀會被阮凝玉窺見,他怕她知道,怕她知道他那卑微的愛戀。
害怕她得知明明她籌謀私奔在先,他卻依然對她迷戀至此,泥足深陷,他怕她嘲笑自己。
許是先前壓抑的怒火攢到了頂點(diǎn),加上妒火攻心,心底的憤懣再也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