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魚到田縣看守所,給蘇長勝送了兩身棉衣,傳話進(jìn)去,讓他好好生活,一年半的時光,自己會照顧好他爸的,小玉在等著他。那警察嘆了口氣,說了會不痛不癢的安慰話,進(jìn)去了。
田之魚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向無梁鎮(zhèn)方向駛?cè)ィ麤]敢再去看秦麗麗,而是把一些東西放到了秦麗麗樓下的超市里。秦麗麗已經(jīng)用別人的電話哭訴著,有人要害他們,真的要害他們,好人,我跟他們拼了,田之魚安慰了一番,讓她照顧好自己。看來,揭蓋子的時間快到了,田之魚無奈地等待著生命的判決,甚至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死了。
在無梁鎮(zhèn)的街上,匆匆地給娘攪了兩斤肉餡,買了些青菜,這才往家走去。娘看見他,早已哭得站不起來了,絮絮叨叨地說著:“孩,要是人家真不讓干,咱就回來,又餓不死人,嘿,你姐夫昨天來了,哭著走了,你說,長勝這孩子,命咋就這么孬呢?孩,要不,咱也找個先生看看,真不中,就想法破破。”
“娘,沒事的,咱就教個學(xué),他還會咋著咱,娘,包餃子吃吧。”田之魚笑著,下了廚房,笨手笨腳地和起面來,娘給他說著,結(jié)實兩口子,也不知咋著了,見了自己也不說話了,田之魚安慰著娘,娘倆便坐在廚房里包起餃子來,這么多年了,田之魚感到又回到了從前,姐姐出嫁后,他就是這樣和娘過節(jié)的,今年這冬至,權(quán)當(dāng)早過一天了。
留村的瓦礫,早已清空了,田之魚走在傍晚的薄霧里,尋找著那兩棵石榴樹,卻怎么也尋不到,他呆呆地等待著那拾荒老人的出現(xiàn),告訴他,自己就是劉雪飛的男人,可一切都沒有出現(xiàn),卻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來,不多一會,整個世界便裝扮在冰雪里。
田之魚的小車小心翼翼地走在弓背路上,他規(guī)劃著自己的路線,看來要繞行老墳窩了,因為隗村村口的道路也在施工中了。兩旁的大葉女貞在雪花飛舞中顫抖著,綠色的葉片或許只能代表它們的顏色,卻不能逃避冰雪帶給它們的寒冷。
前方的夜光中,奇幻的光照來回變幻著,白色的雪花,黑色的風(fēng),灰色的懸霧山,黃色的燭光,腥紅的外衣,血紅的內(nèi)衣,還有那一片一片暗紅的傷痕,那是賈文娟,是賈文娟,如同斷臂的女神向自己走來。那是賢王神,大聲哭泣著的賢王神。
田之魚揉了揉發(fā)困的雙眼,看清了,哪里有什么賈文娟,也沒有什么賢王神,而是一只瘋狂的驢子,在羞辱著胯下的汪汪隊,那狗發(fā)出如狼般的哀嚎。風(fēng)雪之中,天上升起了血紅的月亮,正在瘋狂的驢子與狗,就飛向那血紅的月亮,不見了,懸霧山發(fā)出怪異的聲音,那是玄黃神的哭聲,血,血,血,從懸霧山頂流下,淹沒了賢王廟,淹沒了賈文娟的住室,淹沒了那傷痕累累的裸女。
田之魚窒息著,打動著手中的方向盤,車子卻怎么也不聽使喚,順著賢王廟前的斜坡沖了下去,沖破已經(jīng)被風(fēng)卷起的藍(lán)鐵皮,沖過被白雪掩蓋著的柏油碎碴,沖到了隗鎮(zhèn)的公路上,田之魚的車子才停了下來,身上的虛汗?jié)裢噶藘?nèi)衣,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學(xué)校的燈光還亮著,田之魚好象又回到了生命之中。
田之魚腦袋昏沉著躲在他的小床上,麻木的生命讓他不再渴求什么奇跡,甚至懶得打開電腦,看一看有關(guān)糊涂河的消息,甚至不想打開手機,看一看是誰在不停地給自己發(fā)著信息。
過了好長時間,田之魚才坐了起來,掏出了電話,竟然是賈文娟的消息:“接縣西區(qū)開發(fā)指揮部通知,明天上午在留鎮(zhèn)原二中、現(xiàn)田縣無梁西區(qū)建設(shè)指揮部會議室,召開各有關(guān)單位主管、專家參加的糊涂河治理研討會,望按時參加。”
田之魚搖了搖頭,這個賈文娟,公事公辦的口氣,倒也符合她的性格,田之魚又想起剛才詭異的光芒來,急忙打開賈文娟的空間,什么也沒有,賈文娟已經(jīng)消號了,這妮子,神一出子、鬼一出子的,不知想干啥呢?
田之魚的困意上來了,朦朦朧朧地睡著了,睡夢中,他和賈文娟在纏綿著、歡笑著,痛哭著,不,是血,是血,是血,賈文娟的身上,流出一灘灘的鮮血,賈文娟笑了,說道:“魚,這是你的黃花兒,你的黃花兒,你的黃花兒……”
田之魚努力的掙脫著惡夢,卻怎么也睜不開眼睛,怎么也抬不起手來,如同被繩索捆綁著一樣,就在這時,隔壁卻發(fā)出同樣的一聲詭異的女人叫聲,田之魚醒了過來。
隔壁,吳小敏痛苦地叫著:“倉,不能用了,不能用了,我對不起你,他就是個惡魔,就是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