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隗村弓背路上的田之魚顯然有些力不從心了,沒走出多遠,竟然出汗了,喘出粗氣,胸口隱隱作痛,他知道自己的心臟病又有可能要犯了,他放慢了腳步,亦步亦趨地走著,他現(xiàn)在自由了,可以到這兒轉上一轉了,隗村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他不怕再被人監(jiān)視了,就連秦麗麗近期也乖巧得很,似乎知道要出事了。
剛植好的大片大葉女貞樹還沒有完全存活,一陣風過后,地上厚厚的落葉翻滾著,如同一條怪蛇,來回游動著,陽光還是那么的刺眼,閃爍著迷幻的光芒,一片片、一絲絲、一團團,漂浮著大的小的灰的白的斑點,如蟲子般蠕動著,瞬間又不見了。賢王廟的后門敞開著,能看到有人在晾曬褲子,那床小紅碎花的棉被,是賈文娟床上的,田之魚似乎能聞到那床被子上熟悉的氣息,難道她搬到這兒來住了?田之魚一愣,學校的老公寓已經(jīng)開始扒拆了,大伙都暫時各自找地方住。
田之魚推了推賈直仕當初住的房門,上了鎖,實擰擰的,又看了看窗臺上晾曬的那兩雙平底布鞋,田之魚的心涼了,肯定是賈文娟搬到這兒住了。
“先生,你是這兒看廟的嗎?”一位微胖身材的老者問道。田之魚搖了搖頭,那老者似乎有些失望,田之魚問道:“你找賈老師有事?”那老者笑道:“我不是找賈老師的,我只是想看看這賢王廟。”
田之魚走了幾步,推開了賢王廟的后門,說:“先生,沒關門,請吧。”那人遲疑了一下,說道:“那好,謝謝了,我還是從前邊進唄。”能看得出他是極其講究的人,田之魚笑了笑去為他開門了。
賢王廟的院子里早已落滿了青黃不均的樹葉,兩座墳墓前的香爐里也滿是枯葉,隨著腳步發(fā)出沙沙的響聲,田之魚似乎感到了些許的不好意思,打趣道:“廟破神敗塵灰染,枯藤落葉上供臺,可嘆神案無香火,推開柴門客自來。”
那老漢看了田之魚一眼,笑道:“先生莫非就是那位田校長?”田之魚又是一愣,點了點頭,那老者也點了點頭,說道:“依田校長之見解,這賢王廟的好處在哪兒?”
田之魚略加思索,說道:“若是以前,我當然會說賢王廟的好處在教化,在發(fā)現(xiàn)了賢王爺為金人兀術將軍后,我會說,賢王廟的好處在真實,又在發(fā)現(xiàn)賢王神像為像外像后,我會說,賢王廟的好處在久遠,如今,我還一直在追問,這馬虎神像之內(nèi)是不是還有神像,如果真是那樣,我只能佩服于古人丟棄舊神靈的勇氣了。”田之魚整理著自己的思緒,覺得劉雪飛家那位老人給的汪汪隊,或許才是神像的終極。
“哈哈哈,田校長所言極是,這或許也能說明田人之與時俱進啊。舊的沒去,新的也來了,這樣最好,舊的去了,新的來了,同樣不錯嘛。”那老者似乎在調(diào)侃著田人。
田之魚搖了搖頭,說道:“沒去的只是形式,封存的只是這尊泥土,在田人的心里,哪兒還有什么神啊?”
那老者沒有再接腔,二人又感嘆了一番,走出了廟門,田之魚能感覺到那老者的講究處,靠近了門邊,抬高了腿,略顯艱難地跨過后門的門檻,這才出了后院。
陽光依舊如投匕般照著,照得整個隗村的地界上發(fā)出綠色的光,那老者回頭望了望高聳的懸霧山,又環(huán)視了四周一眼,問道:“田校長的研究,認為此乃田國舊址所在地,可為何就不能在此建設人類美好的家園呢?比如,大型的城市社區(qū)。”
此一問,讓田之魚猛然產(chǎn)生的警覺,這老者,是何人啊?記者?不像,學者?不像,風水先生?不像,研究者?不像,越看越有幾分商人的味道,呂金頂!田之魚終于明白過來了。
“本人從來沒有說過此地不可建設美好家園,只是提出建設與保護并重,要保護古田文明最后的凈土。”田之魚謹慎的回答著。
“凈土?現(xiàn)在哪兒還有什么凈土啊,能產(chǎn)生利益的土地,都干凈不了,所謂的風水也是要被資本給砸個稀巴爛的,人,才是這世界上第一位的。”呂金頂并不隱瞞他個人的觀點,雖然這兒沒有什么論戰(zhàn)。
“那,國家為什么突然給叫停了呢?這漫山遍野的樹木又是怎么回事呢?”田之魚想用事實說話,回擊一下有點高傲的呂金頂。
“是啊,這又能說明什么啊?表面文章?緩兵之計?瞞天過海?還是引火燒身?只能拭目以待了。”呂金頂冷冷而傲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