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鄭馮看到后老大宋天成正在給黃青龍做法事,并沒有驚訝。宋天成為人做法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他是娶了自己的親娘后,偶然一天,被一個叫“老祖奶奶”的神仙開了竊,給他安裝上了一只“天眼”,能看透世間一切,尤其是能看到求他做法事之人的先人們在干什么,對求問者說了什么話,宋天成都能一一給翻譯出來,并傳達到位。當然,對于這位老祖奶奶和他的仆人宋天成,是要虔誠地貢獻上香火錢和一桌供食的。
其實,宋天成的神秘與他能夠認識的神一樣,沒有人知道他是哪里人,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更沒有人會問,這個姓宋的怎么還會寫一手好字,還會算賬,甚至到了后來,還能掐會算,還能通靈?反正,當初王大奶奶王李氏信他,還讓他管賬、管長工,后來,少奶奶李小娥也信他,讓他繼續管賬、當長工頭。
宋鄭馮看了一眼堂屋里做法事的二人,沒有說話,便退了出來。看了看兩個兄弟家,宋好過的老婆、自己的弟妹鄭鳳蘭正在刷鍋,宋得法是個光棍漢,吃過飯也不知到哪兒去了,宋好過給隗鎮供銷社拉腳掙工分,平常是極少回家的。鳳蘭看到大哥回來了,便不痛不癢地問了一句:“還沒有混上飯吧?”宋鄭馮哼了一聲,便走進了灶房,鳳蘭笑了,說道:“吃啥?光剩下刷鍋水了,還等著喂豬呢。”
宋鄭馮聽見弟妹罵人的話,并沒有生氣,而是繞過了灶臺,走到鳳蘭身后,伸手抱著了他的肥腰,伸過脖子,湊到鳳蘭耳邊,低聲說道:“吃你,行不?”說話時,一只手便向下移動著。
鳳蘭手中的勺子便“咣當”一聲掉在了鐵鍋里,激起一團潲水來,鼻息也粗重了起來,嘴里說著:“別想,門兒都沒有。”宋鄭馮訕笑著,說道:“門都沒有,我扒開,這不是門嗎?”他的雙手已經開始抓住鳳蘭的褲腰,用力地往下扒著,鳳蘭已經迷亂了,嘴里說著:“就你鱉孫精,就你鱉孫精,還不去把門給關了。”
宋好過家里春光無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個鄭鳳蘭,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是宋鄭馮的老娘第二個男人鄭懷恩的兄弟鄭懷仁家的閨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宋鄭馮的堂妹,是他男人宋好過的堂姐,當然是沒有一點血緣關系的,宋鄭馮的親爹姓馮,據說叫馮牛套,是個土匪。
鄭鳳蘭家就在達摩嶺北坡詩河岸邊的鄭家沖,那是個只有幾戶人家的小村莊,也歸達摩嶺大隊管,是達摩嶺大隊的第六生產隊,當時宋鄭馮就是這個生產隊的隊長,是當時的支部書記兼大隊長豐子澤派他到鄭家沖的,其實鄭家沖并不是六隊的全部,六隊是以鄭家沖幾戶人家為主,兼管著達摩嶺北坡散落的十幾戶人家。鄭鳳蘭十幾歲的時候,已經出落成個大姑娘了,宋鄭馮那時在她家吃飯,就順便把她給收拾了。為了遮丑,就把她給三弟宋好過娶回家,當了老婆,當然那是明的,暗地里她還是宋鄭馮的,只要宋鄭馮回家,宋得法、宋好過哥倆都會借故出去,主動讓賢、退避三舍的。
黃青龍沒有跟宋鄭馮打招呼,就走了,或許這種事,說破了就不好聽了。鄭鳳蘭和宋鄭馮也結束了他們之間愉快的身心交流,洗凈了鍋,把潲水拌了麩子,喂了豬。這才又坐到老爹宋天成的堂屋,吃起了供食。這個黃青龍,還是挺虔誠的,居然用了真雞子、真魚,看來是真有事,不是糊弄老祖奶奶的。平常的時候,人們多數是把發面團捏作雞子、魚等祭品的形狀,下油鍋炸制或是上籠屜蒸熟了,獻給老祖奶奶的,大抵相當于素菜葷做吧。
“叔,那個姓黃的,問啥事啊?”鳳蘭啃著一只雞腿,抹了一下嘴角流出來的油,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問著公公宋天成。而喊他公爹為“叔”,是跟著他男人宋好過學的,而宋得法、宋好過又是從小跟著他哥宋鄭馮學的,這種事,在田縣很正常。
“他能問啥?還不是他爹黃驢子,想獨占他家的祖墳,問問老奶奶行不?”宋天成也學著兒媳婦,抹了一下胡子上的油,用舌頭舔了一下,慢條斯理地說著,似乎還沒有走出老祖奶奶附體的境界。
“嘿,這個黃驢子,就是有點迷信,他大哥黃茍信是個大地主,名聲不好,兒子黃青紅又是那個樣子,他不想讓他大哥進祖墳,而他二哥兩口子,是被日本鬼子殺害后,埋到南坡荒地里的,他想獨占黃家祖墳,等黃茍信死球了,隨便找個地方埋了,算球了,還問什么老祖奶奶啊。”宋鄭馮似乎是在給鳳蘭解釋著,似乎又有點不太相信后老大宋天成說的。
宋天成搖了搖頭,說道:“恐怕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要知道,黃茍信老婆可是提前占了墳頭的,還有,黃驢子這幾天去了幾趟縣城,說是有些新情況,他侄媳婦蘇文娟官復原職了,還是田縣人民醫院的副院長,他侄女黃青平也回到人民醫院當起了護士長,這說明什么?說明黃青良也快要復出了,不然的話,他們這種關系,蘇文娟和黃青平是不可能這么快就官復原職的。”宋天成說的,不像是老祖奶奶的默示,而是他對世事的判斷。
宋鄭馮卻有幾分不屑,說道:“憑他,一個被判了重刑的黃青良,還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宋天成搖了搖頭,說道:“老大,那可不一定,我聽說,那個羅子七也回來了,黃青龍還給我說了,王滿囤官復原職了,連那個蘇書記也去看二奶奶了,所有這些,說明什么?”宋天成嘆了一口氣,沒有再接著說下去,而是看了宋鄭馮一眼,說道:“這片天,恐怕你自己扛不動,還是去找找豐子澤吧,那個人,胸藏玄機,鬼點子多,后臺也硬。”
鳳蘭撇了撇嘴,說道:“豐瞎子啊,什么胸藏玄機,心狠手辣罷了。”
宋天成看了兒媳婦一眼,沒有說什么,宋鄭馮也沒有接鳳蘭的話,而是問宋天成:“叔,老祖奶奶對這事,有啥看法,她是咋說的?”看來,這位在主席臺上大反、特反封建迷信害死人的大隊支部書記,私下里,信的比誰都真。
“這個,你也信?”宋天成吐出了一根小小的雞骨頭,不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