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昌不愧為達摩嶺煤礦的工程師,他很快便聽懂了王滿倉的意思,為了盡量節省水泥,他們決定把煤矸石燒成粉末摻石末、石灰代替水泥。徐俊昌說,從理論上,水泥的生產過程也不過如此,但生產水泥用的是青石,與煤矸石的成份有很大區別,而煤矸石有一定的可燃性,也有一定的酸性,尤其是達摩嶺煤礦所采出的伴生煤礦矸石,與生產水泥、石灰所用的石料主要指標上沒有太大的差別,可以一試。
麻喜倉聽說王滿倉要用煤矸石燒制粉末、代替水泥,筑砌水窖,便知道他們向上申請的水利資金出了問題,恐怕短時間內難以到位,也就暗暗地交代徐俊昌,要想盡一切辦法支持他們,必須把這事給搞成。
幾大車煤矸石被拉進了一座廢棄的石灰窯內,整齊地碼放好了,每隔一層還鋪上了一層細煤面,最后點火,封堵上窯口,等
待著奇跡的出現。
一股青煙,伴隨著淡淡的臭味飄來,王滿倉很受用,在他心里,自己的實驗,一定能成功。吳大用送來了一大車粗細不等的廢舊鋼筋,徐俊昌又調來的煤礦上的電焊工,為四隊的水窖焊接著內膽,更為神奇的是,王滿倉還設計了自流灌溉系統,上一個臺階的水窖,通過地下管道,向下一階坡地自流,如此一個臺階接著一臺階地下去,省了不少氣力。
豐子澤似乎也實現了他的諾言,并沒有太多插手王來賓的事,王來賓又是那種不會找茬子的人,對于已經成為現實的農作物改種和建造水窖等事宜,采取了不聞不問的態度,對于王滿倉要成立隗鎮運輸隊的事,也沒有太多的反對,或許他知道,自己在公社黨委心中的地位,他的反對也不會有效的,事情就這樣進行著,似乎這個世界少了許多矛盾。眼看就要收麥了,一切都變得那么自然地進行著。
黃青良是帶著重禮、陪著康復了的羅子七、帶著被釋放的宋鄭馮回到達摩嶺的,他為王滿倉購買了整整一車國標325水泥,那可是中州15支隊生產的好水泥,比王滿倉、徐俊昌煉制出來的土水泥不知要強多少倍,孫俊剛代表第四生產隊感謝連連地收下了這車水泥,說是要當“調料”用的,讓大伙笑了一回。
不過,黃青良還帶來了讓王來賓感到不安的消息,他已經命令檢察院的辦案人員從公社財務室直接調走了達摩嶺大隊的賬本,還讓王來賓給主管會計王滿當、現金出納王財旺批假,讓他們到檢察院配合調查。當然,對于開除宋鄭馮黨籍這件事,并沒有引起太多波動,或許這是人們早已預料到的結果。
羅子七的工作隊也再次活躍起來,而工作的重點也做了相應的調整,主要有:一、盡快調查、落實達摩嶺黨員干部及有社會影響人士的歷史遺留問題,拿出具體的解決方案;二、繼續展開經濟建設調查,拿出切實可行的指導意見;三、加強基層班子建設;四、著手處理知青問題;五、配合田縣檢察院做好田桂星械斗案及豐子臣敲詐勒索案的調查取證工作。
“桂香,咱娘,我可是要從你手里給搶走了,在俺家住,你放心吧?”黃青良看著正在忙活的田桂香,說道。
“放心,放心,還讓那兩孩子到你家吃住,我更放心,只是麻煩你們了,你和文娟姐可都是大忙人啊。”田桂香高興地回答著黃青良,手里加大了和面的力度,她要給他們搟面條吃。
黃驢子和兒子黃青龍提著一籃子甜瓜走了進來,說道:“青良,回來了,也不回家看看,來,嘗嘗咱自己地里種的大甜瓜,牛角綠,可甜了。”
黃青良急忙給他們爺倆掏著煙,黃青龍已經把瓜籃子放到了小桌上,羅子七坐在那里沒有動,能看到出來,他的身子,仍然很虛弱。王滿倉過來,給他們點上煙,請他們坐下了,說道:“不就是一頓飯嗎?在前院吃、后院吃,都一個樣,說好了,今天做的多,三叔,你爺倆都不能走,陪青良哥喝一杯。”說著,掂起籃子,給大伙洗瓜去了。
吃上一口詩河岸邊的大甜瓜,黃青良有說不出來的感情,他拿著王來賓給自己準備的黨員花名冊,問了妹夫羅子七一個問題:“子七,你不覺得達摩嶺大隊的黨員分布有問題嗎?是不是太集中了些,比如,我三叔家,一下子就有三個,我三叔,青龍,還有青龍媳婦謝美娟,天成伯家,宋鄭馮被開除了,不說了,可還有天成伯、宋好過、鄭鳳蘭,這個老大宋結實不是在衛生院上班嗎?怎么黨員手續卻在我們這兒啊?還有檜樹亭,光豐子臣家就有四個黨員,還有王來賓家,這個叫陳家印的,不是他女婿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他是在商業局百貨公司上班的吧,怎么也在咱大隊入黨了呢?水平、素質暫且不說,這種分布,這種手續,是不是有問題啊?”
“問題?問題大著呢!”羅子七剛要提勁,黃青良便示意他坐好,有話慢慢說,羅子七向后靠了靠,喝了一口王滿倉給他擠壓的瓜汁,問黃驢子:“三叔,往年發展黨員,是走的啥程序啊?”黃驢子搖了搖頭,說道:“沒有什么程序,就是豐子澤或者宋鄭馮提出個名單,大伙知道了,就是了,具體手續辦理,我們都不知道。”
“難道黨員都不開個會,表個態?”黃青良問了聲,他覺得他們這樣做,也實在太草率了些。
黃騙子搖了搖頭,說自己不知道,黃青龍放下了手中的甜瓜,說道:“手續還是有的,全部是我們幾個代填代簽的,豐書記說,黨員的水平差,怕填不好表,寫不好字,丟紅旗支部的人。這事,天成伯最清楚,他寫的字好看,所有的表都是他一個人填寫的。”
黃青良嘆了口氣,說道:“這個,得給君成說一下,看上去,程序是一個過場,似乎是件不起眼的小事,但他所反映出來的問題卻不小,如果都是這樣,發展黨員成了一種福利,一種家族式的獎賞,那么,共產黨員的先進性便會大打折扣的。我看,你們就從這兒開口子,來一回黨員自查、檢查、復查,實在不行的話,對一些不合格的黨員實行勸退,把黨的基礎隊伍建扎實了,才有可能成為真正的堡壘,你們看看,無論是豐子臣案件,還是田桂星案件,有一個黨員站出來說話嗎?”
黃青龍似乎想起什么來,說道:“二哥,說起手續,這一次分工是讓我管的,上午的時候,也就是你們回到達摩嶺之前,豐子澤讓宋結實給我送回一個證明,證明渠四格為抗戰勝利前后入黨的老黨員,還讓王來賓也出一個證明,還有,他們還找到了茍妮姑前些年給渠四格出的一份證明,證明王來臣、王義、渠四格在她家開過會,她聽到過有關發展豐子澤、王來賓入黨的事,當時他們用的是暗語,叫‘入伙’。”黃青龍對這事十分的不理解,便問起二哥黃青良來。
“哼哼,轉移注意力,把我們的視線重新轉入到他預定的軌道中去,也好,證明他警覺了。”羅子七對于豐子澤的戰術,是了解得相當到位的。
“對了,是轉移,宋結實還把自己的手續給開走了,還對王來賓說,把那個陳家印的手續,也趕快開走呢。”黃青龍又說道。
黃青良看了羅子七一眼,說道:“看來,他還是老樣子,任何事都要趕到別人前面,給人個措手不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