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刺猬很快便交代了他與豐子澤之間的交往。黃參秦解放前是給王廷耀家看瓜地的長工,那瓜地就在現在王家老墳地那兒,也就是檜樹亭村的村口外。黃參秦本來在隗鎮街上有家,他和醫生黃參堯家都是同門兄弟,農閑時回去住,開始種瓜了才到達摩嶺,就在瓜地邊搭了個瓜蓭過日子,后來混了上了豐子澤他小姑,把人家肚子給弄大了,只好將就過上了,也算是豐子澤他姑父吧。生下了黃刺猬他姐黃刺撓,又生了他哥黃刺藜,后來又生了黃刺猬,這才在瓜蓭那兒蓋了兩間茅草房子,住了下來。也就是這個時候,豐子澤把自己的房子給翻新了一下,兩家也就成了鄰居。等到土改時,隗鎮街上地少,根本分不到土地,黃參秦兩口子一合計,干脆落戶到了達摩嶺。
黃刺猬和豐子澤的交往是從參加工作時就開始了,他的招工指標是豐子澤一手給辦理的,在外人眼里,豐子澤是照顧他這個貧雇農姑姑、姑父的,暗地里都知道,他犯了和賈洼他姑父家那個表姐一樣的毛病,他表妹黃刺撓幾乎是他明里曖被窩的,只是沒有人敢說罷了。直到現在,那閨女回到娘家,豐子澤照樣說用就用的。
黃刺猬參加工作后,一直在土產站大眾食堂當廚師,也逐漸地認識了不少外地來的客人,其中不乏跑各類采購業務的,豐子澤就讓他留意有沒有收銀貨的,那個時候,私自收銀貨是習以為常的事,雖說政府也有打擊,但多數是收繳后教育一番,放人了事。黃刺猬知道表兄豐子澤是大隊支書,手里收繳別人的有銀貨,也就沒當回事,就給他找人,住店吃飯的客人中間,還真有這號人,不僅有收的,而且還有賣的。后來都知道黃刺猬手里有貨,也有主動找上門來打聽的,一來二去,黃刺猬也就做了這生意,手頭上還存了點貨,發了點小財。
聽完黃刺猬的交代,李大奎不敢怠慢,急忙組織警力,兵分兩路,一路查封了黃刺猬主動交代的自己住的房間,收繳了一盞金燈臺、兩個金十字架,還有一顆玉白菜;另一路直撲黃刺猬交代的豐子澤在檜樹亭的家,然而,卻令人大失所望,三間茅草房子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
這個時候,郝成功那邊卻取得了一些進展,已經在燈泡下照耀了一天一夜的蔡狗終于開口了。他承認了所有的敲詐勒索和“打砸搶”事實,還交代了,他曾經在田縣城關公社東街商店里搶到過一個奇怪的東西,是金鑲玉的,一只巴掌大小的金狗嘴里叼著一顆玉球,后來賣給了西邊來的文物販子,人家根本沒有搞價錢,一下子就出了五百塊,讓蔡狗后悔了好長時間,他感覺,就是自己要一千,那販子肯定也會出的。
得到消息的李大奎、黃青良很快便請來了李鳳岐、羅子七,因為他們得到的線索,太重要了。
“我們財政局金庫被盜之后,我咨詢過有關文物專家,當時,王廷玉移交給我們,我們放在財政局金庫存放的那個叫‘天狗食日’的文物,是絕無僅有的,不可能是偽造品,何況,這些走私文物的家伙,個個都精得很,假東西根本騙不了他們。蔡狗交代的這個線索很重要,我記得他說的那個商店是家合作組店,經理姓杜,叫杜金燦,解放前就在那兒開店了,他和蘇家幾個弟兄很熟,尤其是和老四蘇子義,好象還是什么干親家,這個可以問問蘇子蓮。還有,這個人好象和黃茍信家也有親戚,我記得有一次和黃茍信進城時,黃茍信舍不得花錢吃飯,就是到他那個店里吃的。”李鳳岐的記性還是相當好的,他能把這些事給串聯起來。
“那,我們就查這個杜金燦,不過,他年事已高,有點糊涂了,我前天在他那兒買過一包煙,坐在門口的就是他,我給他打招呼,他竟然沒有認出我來。”李大奎說道:“他應該對我有印象的,那時候,我可是嚴厲地打擊過他的。”李大奎笑著說道:“看來,得抓緊了,到時候抓了個死盜賊,就不好向人民交代了。”
“諸位領導,我建議把他們先控制起來,避免節外生枝,鬧出什么事情來。”郝成功看了眾位一眼。
李大奎大手一揮,說道:“我看中,一個個都他娘的先控制起來,再一個一個的擼他們的花花腸子,我就不信,他們不說?”
“不行,沒有證據不能亂抓人,我們不能一邊反對著他們無法無天,對人民實施的一切傷害,又重新步入沒有法制的后塵。”黃青良提出了堅決反對的意見,并說道:“黃刺猬可以抓,關于他那幾樣東西,金燈臺和十字架是田縣基督教堂的,玉白菜是法海寺的,同樣是‘打砸搶’期間某個‘戰斗隊’給搶走的,應該和蔡狗‘打砸搶’團伙有關聯。對于黃刺猬所交代的人員,要盡量找到,了解相關情況,逐漸縮小范圍。對于杜金燦,可以在保證其生命安全的情況下,實施詢問。對于豐子澤,我們不能從個人感情上認為,他一定參加了解放初期的田縣財政局金庫盜竊案,也不能僅僅從他出售給王勝利、黃刺猬的幾樣金銀珠寶來斷定,要知道,前幾年,他照樣以別一種形式組織了‘打砸搶’,他沒有少占這些‘小賊’們的便宜,我們一定要拿出有力的證據來,當然,我同意對其實施監視,這個人,是有一定危險性的。”
黃青良想了想,又說道:“我們田縣紀委還沒有恢復,對于黨內同志一些違法、違紀的工作,暫時由檢察院的同志代理著,在豐子澤案件的經濟審查環節,發現了一些問題:
一是宋鄭馮、王滿當二人,對于過去違紀支出大隊公款的事,都能主動如實交代,核對了出納王旺財提供的收支明細,除豐子澤、王來賓沒有主動承認的外,基本屬實。他們還積極提出,要退賠,要認罪,要悔改,我看,在處理上就不要走法律途經了;
二是水利局紅星水庫管理站站長石同江同志,心里還有很多顧慮,不能如實反映豐子澤在他那兒支出、吃喝招待、取東西的事實。這件事,我個人認為,還是要抱住拯救同志的態度,讓水利局的領導再次跟他談話,給他認識錯誤、改過自新的機會。關于他給豐子澤出那個詆毀陳文才的證明,我們也等他自己說出來,這樣對他爭取寬大處理,更有利些。但是,時間不能太長,我看再給他十天考慮時間。各位領導以為如何啊?”
李鳳岐點了點頭,大伙笑了,多長時間了,這種不再一棍子把同志打死的辦法,讓人信服。此事算是通過了。正一個個輕松地站起身來要向外走。
李鳳岐也站了起來,說道:“稍等一分鐘,也不用舉手表決了,給各位通一下氣,兩件事:一是中州地委紀委王滿順書記,把我們縣委辦公室的蘇辰昌秘書給挖走了,我雖然有些不愿意,可也為年輕人的進步而高興;二是蘇君成同志主持財經委工作以后,召開了多次金融及企事業負責人會議,決定通過金融調劑的手段,支持我們田縣重點企業及重點項目的發展,給縣社化工廠、田縣石材廠、牛兒店縣營煤礦等十幾個企業投資,并保證,到年底,我們的產值要超過1億元,同志們,1億元啊,可是要比去年的5000萬元翻個個啊,這個老蘇,我看是又要放衛星了。”
李大奎笑了,說道:“這家伙,對于發展經濟,有的是門,老李,我敢給你打賭,他給你說的這個數字,是個保守數字,不信,咱看年底的統計數據。”眾人歡快地笑了起來,多少年了,人們沒有再開過如此輕松的會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