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茍正松的庇護,翟雙鎖和李隨群也成了落湯雞、喪家犬,自己辛辛苦苦掙的那點高工資,也全部投進了田縣三院,恐怕要血本無歸了。可如今,成群的醫(yī)生、護士卻又把他們當成了救命稻草,給圍了起來,或哀求,或抱怨,或說二話,甚至已經(jīng)有人開始謾罵了。
翟雙鎖、李隨群就是個醫(yī)生,應(yīng)付這種事,顯得蹩腳得很。他們先找到了陳建平,可陳建平也和他們害著同樣的病,自己那點錢還沒有著落呢,又通過他,有幾個親戚、熟人連問都沒有問,便把錢交給了自己,甚至連張條子也沒有打。有兩個親戚,是前兩個月才把錢交給自己,自己轉(zhuǎn)給茍正松的,茍正松倒是給打了張便條,名字卻是陳建平的。當然,還有那兩個小護士,早已跑到陳建平那里,不知哭了多少回。那個小張,三萬塊錢,可是她婆家給的彩禮錢。
陳建平同樣很無奈,就領(lǐng)著他們?nèi)フ依畈火I,李不餓和他們的境況差不了多少,就讓他們?nèi)フ谊惤ū螅瑳]想到他們卻找不到陳建斌了,辦公室的人說,他被省局抽調(diào)學習去了。人員越聚越多的時候,田縣公安局內(nèi)部有人,傳出話來,陳局長是不是因為這事,出事了?找他,是不可能的事了。而如果不上訪,這事恐怕不好解決,如果上訪鬧得太僵了,那可是要學周運發(fā)、張中行的。看來,這一仗要“文打”,有理有據(jù)地上訪,咱公安局的人,可不能干違法的事。于是,大伙便推薦不在正式行政事業(yè)編制的翟雙鎖、李隨群為代表,與政府信訪部門交涉,盡快處理田縣三院的事。
兩位院長帶領(lǐng)幾個醫(yī)生、護士,硬著頭皮到了田縣信訪接待大廳。接待人員看了看,并沒有讓田縣公安局的人來接他們,也沒有勸返,而是直接登記,讓他們等待一會。還說,今天是王縣長接待,一會就過來了,讓他們好好說,死死地咬住,田縣三院就是公安局辦的。翟雙鎖自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隨群已經(jīng)隱隱明白了,這個接待人員,好像也是田縣三院的集資人員,應(yīng)該是和陳建平關(guān)系不錯的。
過了好大一會,有人說,王縣長來了,已經(jīng)坐在接待室開始接待群眾上訪了。大伙一驚,怎么沒有看見他過來啊,有人小聲說道:“有秘密小道,從后院直接就進到接待室內(nèi)部了。”翟雙鎖并沒有聽大伙說什么,而是緊張地整理著自己的發(fā)言材料,想著發(fā)言重點,又按照剛才那位接待人員說的,理順了幾遍,確保能把田縣三院說成是田縣公安局的,田縣人民政府政府的,你王全旺不管,是不行的。
快十一點的時候,終于有人喊叫道:“翟雙鎖、李隨群,對,就你們兩個,過來吧,其他人,到門外等候,不許亂跑。”
兩個人急忙站了起來,雙腿也不聽使喚了,如同跳躍般進了接待大廳里面的一個小接待室。王全旺在靠里面的一張辦公桌后坐著,對面坐著田縣信訪辦公室的主任裴大德,一旁的小椅子上,坐著副主任云夢,前面的大沙發(fā)上,坐著各局委和幾個鄉(xiāng)鎮(zhèn)的頭頭腦腦。王全旺桌子前面,有一個座位,李隨群看了看,還是讓翟雙鎖坐了下來,自己在旁邊站著。
兩個人喊了一聲“王縣長”,遞過手中材料,便不知道如何說話了。王全旺看都沒有看材料,放到了一邊,說道:“這件事,我也可以推脫說,等對田縣三院調(diào)查清楚之后,再說。但,我是王全旺,是一個不怕挨罵的縣長,起碼從現(xiàn)在起,還是縣長。那么,我就告訴你們,你們的錢,希望不大了,即便是砸鍋賣鐵,你們也分不到什么。因為,鍋不大,分的人太多了,甚至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分這口鍋。”
李隨群還算是見過世面的,想了想,反問了一句:“田縣公安局,不是田縣政府領(lǐng)導的嗎?田縣三院,不是田縣公安局的嗎?”
王全旺笑了,說道:“老李,我可以這樣回答你,政治是政治,經(jīng)濟是經(jīng)濟,人民政府是人民政府,公安局是公安局。或者可以義憤填膺地罵他陳建斌幾句,安慰你們一番。但,那不是我王全旺,我王全旺要說的是,你們對田縣三院的集資,是個人行為,是內(nèi)心里夢想著發(fā)財?shù)膫€人盲動行為。甚至你們都沒有看看所謂的田縣三院的工商執(zhí)照,那上面有田縣公安局幾個字嗎?有田縣人民政府的出資嗎?說通俗一點,它就是個私有資本組建的有限公司,勾結(jié)了田縣公安局的部分領(lǐng)導,搞成了這樣一個田縣三院。所以,有關(guān)田縣三院的問題,你們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申請對它實施破產(chǎn)。田縣人民政府,或者說王全旺主持下的田縣人民政府,不會解決此事。這,就是我的態(tài)度,你們可以繼續(xù)上訪,或者走法律、輿論等途徑,對田縣人民政府及我本人實施各種評論、裁決、甚至謾罵、攻擊,追究我個人的責任。但,只要我在田縣人民政府縣長的位置上一天,你們想從田縣財政拿走一分錢,解決你們的集資款,是不可能的。好了,二位院長,請我們田縣信訪辦的二位主任,給你們寫一下,中州市、省,乃至于北京城的信訪地址吧。要告,就告我王全旺。”
李隨群愣在了那里,翟雙鎖卻憤怒了,拍著桌子,大叫道:“陳建斌當時說,我們田縣三院,就是田縣人民政府直管的田縣三院,我這個院長,也是副科級,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田縣人民的,為田縣公檢法服務(wù)的。現(xiàn)在,你們說不管就不管了,可能嗎?你王全旺,就是在鉆政策的空子。”
等翟雙鎖說完了,王全旺冷冷一笑,說道:“你可以這樣說,但,請拿出證據(jù)來,我的副科級院長同志,文件呢?他陳建斌不是田縣縣委組織部長!哼,你們?yōu)樘锟h人民做了什么,是不是讓胡小勇他們和你談?wù)劙。康栽洪L,還是想一想,你和茍正松父子所干的勾當吧。我問你,一支青霉素,你們進的是啥價錢?賣出去的,又是啥價錢?隗鎮(zhèn)計劃生育指導站副主任隗占國的雙腿,為什么就截肢了?張金燦、朱光杰之死,除了我王全旺應(yīng)當擔的責任外,其余責任,誰來擔?是田廣軍,還是你翟雙鎖?”
王全旺咄咄逼人地質(zhì)問著,翟雙鎖、李隨群的臉上,已經(jīng)出滿了汗水,王全旺依然不依不饒地說道:“我這里,也可以告訴你們,你們的靠山、后臺,陳建斌,已經(jīng)被省紀委實施‘雙規(guī)’了。現(xiàn)在,也就是現(xiàn)在,田縣縣委的李剛部長,已經(jīng)到田縣公安局宣布班子調(diào)整了,莊雪飛同志代理了田縣公安局局長職務(wù)。”王全旺說著,看了一眼驚呆的翟雙鎖、李隨群,甚至是陪同接待的鄉(xiāng)鎮(zhèn)、委局領(lǐng)導,又說了一句:“還有我那位表姐,李不餓,也已經(jīng)被停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