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和兒子又被抓了,趙彩霞感覺到天塌了下來,她不停地給朱清占打電話,朱清占都給他掐斷了,秦雪莉也一樣,他打賴國慶的電話,打不塌,就連柳歡,倒是接通了,匆匆地說了一句:“哼哼,好,好,好,我一會給你回話?!北銢]了音信,他覺得,田縣檢察院、法院出大事了,肯定和自己的男人、兒子有關,更和茍正松父子有關。聽說,茍正松父子涉嫌的,不僅僅是與黑殿臣爭奪煤炭資源有關的雇兇殺人案,更有一本小賬,也被省公安廳專案組掌握了。自己當田縣煤炭局局長這些年,從茍正松那兒拿走的真金白銀有多少,趙彩霞心里清楚,800萬出頭了,要是按一萬塊錢判一年的說法計算,自己要在監獄里住成孫悟空了,更何況還有其他煤礦呢?別看當初一個個“姐”喊得,跟一個窟窿里出來的還親,誰敢保證,他們不落井下石呢?還有那幾個自以為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王東旺、程二海、程發財,甚至還有馬成功、杜長運,對了,最可怕的還有那個黑殿臣,他會像瘋狗一樣咬住自己的,當初,自己可是一開口,就向他要過一百萬元的。
趙彩霞越想越覺得可怕,她忍不住打通了慎不言大師的電話,想問問神仙是什么意思。慎不言冷冷地對她說了一句:“今年,是不是沒給老君爺唱戲啊?”趙彩霞不敢放下電話,她要等慎不言給他說說補救的辦法,不料,慎不言掛斷了電話,再打,竟然成了忙音。
陳家印敲開趙彩霞辦公室的門時,披頭散發、赤身裸體的趙彩霞出來了,慢慢地伸出手來,嘴里說道:“他,看不起我,他,看不起我,師兄,為什么就不能抱抱我呢,為什么就不能抱抱我呢。”
陳家印嘆了口氣,收回那張“雙規”通知書,讓兩個女干部過來,給趙彩霞包上了一床單子,說了聲:“任局長,先送八院吧,我回去申請先對趙彩霞實施監視居住?!?/p>
前來代理田縣煤炭局局長的任虹點了一下頭,說道:“陳主任,還是我親自去送她吧,不過,你的手續要快一點,我可擔不起這責任。”說話時,田縣煤炭局大門外,響起了救護車的鳴笛聲。趙彩霞努力地掙脫著,大叫著:“朱清占、秦雪莉,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師兄,我沒有聽你的話啊,師兄,我臟了,我臟了。我該死啊,我該死啊……”那聲音,如同臘月里的寒風,夾雜著些冰彈兒,擊打在枯死的樹枝上。
救護車跑遠了,煤炭局的工作人員,大眼看著小眼,一個個的如同呆子一般,有兩個科長,已經向縣委大院走去,死活,要在被抓之前,把自己的事說出來。鄭風詩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辦公室,把鑰匙放到辦公室主任的桌子上,走了。
看門的兩個老頭笑了起來,一個笑罵道:“走了老不要臉,抓了中不要臉,來了小不要臉,這田縣煤炭局,恐怕就我們這兩根柱子是干凈的了?!?/p>
另一個老頭,笑著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這當官的,都他娘的沒個官樣子了,原本想,跟著老賴干的那個什么小樂,長得跟雞子一樣,沒想到現在,雞子竟然……啊,啊,哈哈哈……哎呦,不行,不行,老李,扶一下我,我這腦子
,咋嗡嗡叫?。俊?/p>
那個老頭急忙過去,扶住了捂著腦袋的老頭,嘴里罵著:“老不正經的,一說起雞子,就上頭了,不主貴貨?!?/p>
大街上的人,看著兩個看大門的老頭,居然笑傻了過去,也有人跟著笑了起來。沒有看到他們傻笑的人,見街上有人傻笑,也跟著傻笑起來。隱約之間,有一個聲音傳來:
大觀園、怡紅院,紫禁城、金鸞殿,瓦崗寨、普陀山,金剛經、桃花扇,八大胡同出宰相,秦淮河邊出狀元,勾欄成了高雅地,朝堂市井一般般……
陳小敏還是找到了公爹賴夫之,賴夫之的眼淚下來了,哭著說道:“你們幾個啊,我顧了這個,顧那個,老二的大窟窿,我得堵,你們的小窟窿,我也得堵,可你爹我的窟窿,誰來堵啊?”
陳小敏沒有被賴夫之的話所感動,而是冷冷地說道:“他,一個窟窿一千萬,清明這兒,也就是十萬塊錢,你要是給了,咱各走各的道,以后不來找你麻煩。要是不給,老頭,我這臉也不要了,我不說你和什么小黑妮、小白妮的事,也不說什么芬、什么芳的事,自己玩過后,又送給兒子當媳婦,哼哼,這算個啥東西?‘扒灰頭’這仨字,你要是無所謂了,咱就到樓下說說去?!?/p>
賴夫之聽兒媳婦這樣說,痛苦地搖了搖頭,說道:“你,走吧,明天上午10點,過來拿錢。行,陳小敏,痛快,痛快。”賴夫之說著,站起身來,拿起公文包,往外走去,那身子顯然有些佝僂了。
賴夫之的老婆,紅腫著眼睛從廚房里探出頭來,說道:“都啥鱉孫時候了,還稀罕著去上班,看看有人理你沒有?”
賴夫之如同沒有聽見妻子的話一樣,“咚”地一聲關上了門,直了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和門口經過的一個鄰居說著話,滿面笑容地往縣委大院走去,嘴里說道:“王滿倉,鹿死誰手還沒有塵埃落定,咱們看看,誰能咬牙堅持到最后?!?/p>
新華酒樓門口,黃勝戰、皮同之正和邵獻洲說著話,看來是剛吃過午飯,黃勝戰的臉還紅著,一個勁地說:“獻洲,你放一百個心,咱這社員股金服務部,管理規范,監督到位,進一分錢,有手續,出一分錢,有審批,大額有樓房抵押,小額有車輛抵押,說到天邊,都不會出事的?!?/p>
邵獻洲說道:“老黃、老皮,咱都是幾十年的老伙計了,我也明白地對你們說,我,一個退了二線的干部,不管事了,對于咱供銷社的社員股金發展、使用情況,也不過是做個調查。你們跟我說沒說實話,我心里也清楚。不過,兄弟有一句話撂在這兒,自己的屁股干凈不干凈,自己最清楚,賴金勇那一千萬,不可能
是你老皮用現金支付的吧,只要轉賬,那就有痕跡可查,他拿著這些錢,干啥去了,你知道嗎?我也可以告訴你們,到了這個時候,不要說是賴金勇那個小蛋子孩,茍正松那把‘老盒子’,就是經濟學家,也是無可奈何的。滿倉說那是‘債務雪球’,滾動起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雪崩的那一刻,是要天崩地裂的。你們現在搞的,以瘋狂吸收公眾存款來抵消資金經營虧損,最終結局是更大的虧損,不正是也在玩‘債務雪球’嗎?老皮,如今余額是1。5億,啥概念?你比我清楚,別的不說,一年利息支出一千五百萬元以上,現在這種經濟形勢下,咱供銷社賣他娘的屁股,一年也賺不了一千萬!”
邵獻洲本來想穩定著情緒,不多說什么,畢竟自己是受寇一書記的委托,做外圍調查的,可縣聯社回避的態度及他所了解到的一切,使得他不得不發起火來。皮同之站在那里,沒有吱聲,黃勝戰還一直說道:“獻洲,看你說的,他王滿倉,跟神仙差不多,他算個球?呵呵,當初他拉架子車的時候,咱哥們都是經理了,他那兩下子,嚇唬一下別人行,嚇唬我老黃,門兒都沒有。我都算過了,如果再發展兩個億,我們貸出去,一年有好千萬的收入,還怕虧損?真是杞人憂天。獻洲,還喝不?”
三個人說話的時候,賴夫之已經走到他們身邊,清理一下嗓子,極度和藹地笑了起來,嘴里說道:“獻洲啊,到縣社檢查社員股金工作來了,好,好,好。王主席此前給我們田縣干部上那一課,很好,我聽了之后,很受感動,就拿我們供銷社的社員股金而言,就極有可能發展成‘債務雪球’。但是,我們的社員股金,又不同于銀行存款,它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和銀行存款,有著根本性質的不同。啊,這個,我們有空了,好好探討一下,好好探討一下。同之啊,晚上要是有空,我請請你們幾個老供銷,喝一點。我這個人啊,懷舊,雖說不在縣社上班了,可也時刻關心著供銷社嗎?對不對,供銷社的‘老黃忠’?”
賴夫之見邵獻洲看了一下手腕,急忙停止了他的演講,和他們招了招手,晃動著肥胖的身軀,往縣委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