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兒,經銷店門前再度熱鬧起來,遠遠的馬鈴聲響起,馬蹄踏響了整個清河驛的街道。官清河供銷社主任吳大用偏坐在馬車幫上,拉著滿滿一大車貨物跑過來了,翠蓮騎著自行車在后邊跟著。吳主任的馬車還沒有停穩,人們便一下子圍了過來,不用武松江招呼,幾個年輕人早已過來幫忙卸車了。翠蓮也急忙把車子放到了經銷店的窗戶下,拿起本子,一一登記著。
吳大用連忙過來和燕之青他們幾個見了面,剛要匯報一下供銷社和這個經銷店的具體情況,蕭大堅卻說道:“胖子,我是你老蕭叔,還認得吧,你爹還好吧?”吳大用連忙過來抓住了老蕭的手,說道:“好,他聽說你解放了,高興得很,還說要不是他不能動了,還來幫你拉弦唱戲呢。對了,他們給你們安排的生活還滿意吧?”
蕭大堅笑了,說道:“你小子算問到點子上了,滿意是滿意,可不能光我自己滿意啊,劇團可要來幾十號人呢,吃的、住的、鑼鼓、道具,光你們這個經銷店,怎么能行呢?再說了,你們要經營,要服務顧客,大伙擠到一起,相互受影響啊。”
吳大用點著頭,想了想,說道:“那,我們發動群眾,來個分散住宿,統一用餐,共同唱大戲,如何?當然,我們會按標準予以結算的,不能讓老百姓吃虧,至于開火做飯的家什,老蕭叔,你放心,明天給你老送來。”蕭大堅滿意地笑了,這下子,問題也就解決了。
蕭大堅的問題解決了,回頭看時,前來幫忙、熟練地拼裝著自行車的武松坡的四小子武貴平,幾個人又不得不感嘆一番,現在的年輕人,真麻利,組裝自行車,那可是個技術活,這一節一坨的玩意,別說組裝了,哪一塊放哪兒,恐怕都讓人頭痛。可這孩子,像編筐捏簍般麻利地操作著,如同耍花兒一樣。就連經常組裝自行車的吳大用也自愧不如了。他走過去,彎下腰,看了一會,說道:“四小子,畢業到供銷社工作吧,我給你辦手續,正式工,如何?”
大伙一愣,正準備來拉自行車回家的武松坡照樣一愣,這是真的,吳主任肯定是和孩子開玩笑的,不過,就這句話,就足夠了。這孩子,不愛讀書,操弄起機器來,那可真不外行,他本來打算讓孩子跟人學修自行車,雖說不是吃什么商品糧,可那也是個手藝活,他武松坡活了大半輩子,算看出來了,自行車這東西,將來是要普及的,修理生意肯定少不了,假如能安排到松江這經銷店當個臨時工,他就非常滿足了。
更讓人感到驚訝的是,武貴平竟然頭都沒抬,一口回絕了吳大用的話:“謝謝了,吳主任,將來這組裝自行車,是傻瓜都能干的活,我啊,去組裝飛機、坦克,那是吹牛,可去組裝電視機這樣的電子產品,才是我的理想。我正學著電子線路、器材知識呢,就是咱們公社機械廠從大城市來的那個袁工程師教我的,我一定要學會他教的技術,將來去裝電視機。對了,袁工還說了,將來還要生產一種東西,叫電腦的,能代替人腦算賬、分析……”眾人笑開了,這孩子,是不是在做夢?
燕之青卻在認真地聽著,極其仔細地看著貴平的手,笑了,回頭說道:“這位小同志,說的是真的,我們國家,在機工制造、電子產品等行業,確實是落后的,比不了資本主義國家,比如美國、英國、法國,這是事實。如何趕上他們呢?就需要象這樣熱愛科學技術的年輕人啊。”大伙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對于他說的這些,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更不知道美帝國主義這只紙老虎還有比自己強的地方。他們難道還會造東方紅拖拉機?
同樣感到氣憤的當然還有遠遠站立著的宋子澤,他默默地記住幾輛自行車的去向,四隊的武松坡、武蓮平,武蓮平是四隊的會計,六隊的李慶云,李慶紫,是李全應的子侄,還有一隊的武松奇,是武熙全的兒子,三隊的李慶封,是大地主李大應的私生子,暫且代理三隊隊長職務的。哼,這一次老子要連帶你吳胖子一并告了,破舊統購統銷政策,這批自行車指標是如何分配的,又是經誰分配的,是不是武松江的授意,他們購買自行車的錢是從哪里來的,他們身后的靠山又是誰,這難道不是階級斗爭的新動向嗎?還有,這個年輕的燕之青,說話更有問題,竟然敢說美帝國主義的科學技術比我們進步,是什么意思,代表的是什么立場?難道不吃我一只燒雞,就是清正廉潔嗎?真正的清正廉潔是時刻把黨的利益、國家利益、人民的利益放到心上,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地去保護它、愛護它、維護它。豐子澤為他的詞語自豪著,走了。
看著幾家人推著新自行車走了,武松坡才小心翼翼地把自行車抱到架子車上,拉回家去了。大伙又笑了一回,這個武松坡,也成老鱉一了,買頭驢子不是騎的,而是讓驢子騎自己的,當然,武松坡有武松坡的打算,這自行車往家一掛,給孩子說媒,比掛塊肉好看。
在興奮的議論聲里,社員們又興高采烈地下地了,人們從那幾輛嶄新的自行車上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與美好,各自品算著自家何時也能給孩子買回來一輛。吳主任可是說了,自行車指標,咱們清河驛大隊,需要多少,他想方設法調撥多少,這個吳胖子,是個說得到做得到的主兒,他們相信他。二平這次卻走到了人群最后,跟他娘好像在商量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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