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清平坊只是坊,坊的行政編制,其實是比縣城低的,大抵相當于街道辦或者鄉鎮差不多!
魏忠賢拿清平來做張靜一的封號,某種程度是貶低的意思。
可誰曉得,張靜一笑了,顯得很高興的樣子:“好,就這個,清平……清貧……陛下,我這人一向以清貧自守,正所謂寧可清貧,不作濁富,這正是卑下的平生寫照。”
心里卻在想,將來這清平坊,一定會震動天下,有這樣的爵號,再好不過了。
魏忠賢卻是用復雜的眼神看了張靜一一眼,他突然發現,自己和這個人好像不在一個頻道上。
可仔細想想,算了,這家伙救了客氏,確實給他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隱患,這些地……心疼是心疼,可一個客氏,還抵不上這些地嗎?
天啟皇帝此時亦愉悅地大笑道:“叫清平也不錯,清平世道,朕得張卿家,可令天下無憂。”
他似乎對張靜一很是期許起來,只是這里畢竟是后宮,多有不便,便將張靜一召至暖閣。
二人到了暖閣坐下,魏忠賢現在雖被人稱之為九千歲,等天啟皇帝和張靜一落座之后,卻不肯閑著,而是像尋常小宦官一樣,給天啟皇帝斟了茶水,想了想,又給張靜一斟了一副。
關于這一點,張靜一還是很欽佩的。
魏忠賢這種人……別看外頭多威風,可在這里,卻永遠都是一個伺候人的。當然,其實他也可以不伺候,畢竟天啟皇帝身邊可以使喚的人非常多,以他在天啟皇帝心目中的份量,不干也沒事。
可魏忠賢依舊很殷勤,想來,一個人能得到如此的信任,絕不是沒有原因的吧。
張靜一就干不來這事。
此時,天啟皇帝呷了口茶道:“這神藥,一定要常備,要防范于未然。”
“卑下知道。”張靜一點點頭。
天啟皇帝卻是話鋒一轉,又道:“遼東的情形,朕總是擔心,尤其是袁崇煥上了幾道奏疏,都是志得意滿,動輒就是有什么大策,朕覺得他的書生氣太重了。”
張靜一沒想到天啟皇帝會突然提到這個。
魏忠賢也開始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其實魏忠賢并不喜歡袁崇煥,不過……這并不代表他希望陛下撤換下袁崇煥。
眼下能督師遼東的人選就只有這么幾個,魏忠賢最害怕的,是皇帝重新啟用帝師孫承宗。
張靜一想了想,忍不住插嘴道:“陛下,臣也覺得……袁崇煥非鎮守遼東的人選。”
“哦?”天啟皇帝眼前一亮,他沒想到張靜一也認可自己的主張,于是道:“你不是歷來說要掃屋子的嗎,怎么也關心起天下大事了,好,你來說說看,是否也覺得袁崇煥驕橫。”
張靜一卻是很認真地搖了搖頭,才道:“問題其實不在于袁崇煥的性情,也不在于……他是否精通軍務。陛下,建奴自起于遼東以來,這些年……難道我大明的軍隊沒有建奴多嗎?我們的武器和戰馬,難道比建奴人少嗎?我們的將軍,難道會不如這飲毛茹血的建奴人嗎?可是為何……會屢屢被建奴所乘呢?”
“根本的原因是……卑下以為,遼東現在當務之急,是沒有一個真正能讓人信服的人坐鎮。遼東有許多的軍馬,也有無數的統帥!在登州,有我大明的水師。在皮島,有總兵官毛文龍。在寧遠,有巡撫袁崇煥,又有遼東總兵官滿桂。更不必說,還有其他各總兵官,以及其他各督帥了。一個遼東,能自己給自己做主的人,便有六七個。這種情況之下,陛下任袁崇煥為總兵官,他一個文臣,到了地方,該怎么辦?”
天啟皇帝卻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忍不住靜聽起來。
張靜一隨即又道:“他到了遼東,是聽下頭的總兵官的呢,還是聽登萊巡撫的呢?以卑下的愚見,袁崇煥一定會想辦法,想要掌控整個遼東的局勢。可他要掌握,又憑什么掌握?滿桂會服氣嗎?登萊巡撫會服氣嗎?毛文龍肯服氣嗎?那些大大小小的文臣、監軍們,他一個遼東巡撫的頭銜,壓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