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到底。這不只是士紳們的思想根深蒂固的原因。而是人家壓根就壟斷了知識。尋常百姓,現(xiàn)在可都是流寇呢,正宗的飯都吃不上,每日都徘徊在生死邊緣,你能指望他們有什么見識,能寫會算?拋棄了讀書人和士紳,大明就垮了。天啟皇帝隨即道:“所以啊,你這軍校,得抓緊辦起來,辦的越好,朕才越有底氣。”張靜一道:“陛下放心,臣現(xiàn)在,心思都在這上頭。”天啟皇帝隨即道:“如此甚好。”說著,天啟皇帝想起了什么來,便又道:“還有一事,就是那些勾結(jié)了奸商的遼東諸將,朕一直都在思量著,該如何處置,是現(xiàn)在就統(tǒng)統(tǒng)法辦,還是一個一個來。”張靜一笑了笑,神秘道:“陛下的想法呢?”“若是一齊法辦,只怕這遼東,勢必會大批軍馬投了建奴,這建奴的兵鋒,要抵山海關(guān)了。”天啟皇帝道:“可若是拖延,朕怎么能容忍這些人如此膽大妄為呢?”張靜一想了想,道:“陛下有沒有想過,我大明怎么樣才能消除北方的邊患?”天啟皇帝一臉詫異:“這……”張靜一道:“現(xiàn)在不只是遼東諸將的問題,而是建奴人不斷的擴張,就算大明擊潰了建奴人,可是以后呢?以后總會有鮮卑,會有蒙古,會有契丹……只要我大明在關(guān)外,一日不占住腳跟,那么我大明便永遠要受這無窮的襲擾。何況,這大漠和遼東,土地遼闊,而我大明……如今卻因為土地的煎餅,無數(shù)百姓失去了田地,流民四起,所以臣以為,遼東諸將的問題,要解決。可真正要解決的,卻是如何鞏固北方的問題,臣聽說……那建奴從前所在的白山黑水,還有漠北之地,這些地方,常年大雪覆蓋,卻有無數(shù)的礦藏,也有無數(shù)的森林,倘若我大明能夠真正深入這些地方,未必不可以安置天下的百姓。”天啟皇帝心說好家伙,朕是來和你談遼東諸將的問題,你居然來給朕畫大餅。一勞永逸的解決北方的邊患,這不是做夢嗎?從秦漢開始,就不曾有中原王朝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天啟皇帝道:“是嗎?那么你以為,如何可以解決?”“我大明的百姓,別的不會,可是種地卻是最擅長的,問題就在于,關(guān)外的土地,大多沒辦法耕種,尤其是這些年來,常年天寒地凍,即便是遼東,現(xiàn)在稱之為不毛之地也不為過。”這是實話,現(xiàn)在的遼東,可不是后世的東北,如今因為小冰河期,天氣寒冷,那遼東到處都是泥濘的爛地和凍土,這也是為何,整個遼東局勢開始糜爛,建奴人不斷擴張的原因。當(dāng)然,也不是說遼東的土地不能耕種,而是在當(dāng)前的技術(shù)條件之下,耕種的成本不但很高,而且稍微遇到一些災(zāi)情,就可能顆粒無收。你讓一個農(nóng)戶種下糧食,然后告訴他,你辛勤勞作一年,有六七成的機會會顆粒無收,人家只怕早就卷起牌鋪蓋就跑了。因為不出三年,人家就要全家餓死,做流民不香嗎?天啟皇帝道:“漠北和遼東,只能放牧……那地方……”張靜一搖頭:“可是如果,我們能種植出糧來呢?”“你說的是紅薯?”“紅薯還不成。”張靜一道:“一方面,它難以儲存,而且漠北和遼東的天氣越來越惡劣,也未必不會受災(zāi),所以啊……這紅薯可以作為輔助,卻不能當(dāng)做主糧,如果這冰雪之中,可以種出麥子來就好了,若是能種出,憑我大明的百姓,咱們能將糧種到極北去,這麥子所種之地,便為我大明之土。”天啟皇帝聽罷,禁不住大笑:“哈哈,冰雪里也能種出麥子,張卿,朕……朕……”說到這里,天啟皇帝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他身軀顫抖,顯得很激動。冰雪里要是能種出麥子……這中原王朝,只怕能把大漠橫掃一百遍。一統(tǒng)大漠,甚至是極北之地,這是多少所謂的圣君們想都不敢想的事。“張卿……若真如此,朕便是始皇帝,你只怕可以做李斯了。”一聽是李斯,張靜一就覺得自己的心有點涼。不過天啟皇帝確實很激動:“怎么,這世上真有這樣的東西?”“臣不敢確定。”張靜一道:“不過臣想試一試。”天啟皇帝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張靜一。可他對張靜一是信任的,幾乎沒有任何疑慮:“你需要什么?”“遼東得有一塊地。”“你是遼國公,朕將義州衛(wèi)賜給你吧,隨你去試。”天啟皇帝毫不猶豫的道:“還需要什么?”張靜一道:“其他的,倒是沒有什么需要了。”天啟皇帝卻顯得極認真:“人力需要不需要?朕分身乏術(shù),要不,就讓朕那兄弟來幫你,信王雖然傻是傻了點,容易上別人的當(dāng),比如現(xiàn)在,他就成日在琢磨你的那些軍校的教材,每日從早看到晚,聽說都能倒背如流了。要不,你將就著用?”張靜一不禁苦笑。其實天啟皇帝的態(tài)度很明確。雖然不知道這玩意能不能種植出來。但是,一旦成功,就太可怕了,可以直接改變天下的格局,完成數(shù)千年來中原王朝的夢想。張靜一想了想,道:“陛下……若是信王當(dāng)真無所事事,那就幫襯著臣也行。”“好。”天啟皇帝道:“過幾日朕就將人送來。”他的態(tài)度不言自明,信王是他的血親,將他送過來,給張靜一做幫手,足以證明皇帝對此的重視,哪怕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朕也出最大的力。雖然大力未必出奇跡。可態(tài)度還是要的。天啟皇帝擺駕回宮的時候,坐在車駕上,卻是一愣。咦?朕到底聊了啥?不是問遼東諸將的問題嗎?…………張靜一送別了天啟皇帝,卻是不勝唏噓。他隨即打起了精神。有了義州衛(wèi),確實可以試一試了。在這冰天雪地里種上麥子,他還真想試一試,至少時機已經(jīng)成熟了。早在一年前,張靜一便去了極北之地,讓人尋覓那羅斯人。而羅斯人有一樣?xùn)|西,對張靜一的價值,卻比千萬兩紋銀還重要……黑麥。黑麥這玩意,和其他的麥子不一樣,一般情況下,麥子也算是比較嬌貴的糧種。可黑麥簡直就是變態(tài),因為它能在零下三十五度的環(huán)境之下生存。這意味著,哪怕是在西伯利亞,也能種植出糧食來。其實黑麥這東西,在歷史上雖然寂寂無名,可實際上,這玩意卻存在于俄羅斯以及挪威和瑞典等寒冷的地區(qū)。羅斯人能夠翻閱烏拉爾山脈,一路向東,深入西伯利亞,最后將這整個西伯利亞收入囊中,其中固然有羅斯人的軍事實力,還有一樣最重要的東西,卻是人們疏忽了的黑麥,作為黑麥的主產(chǎn)地,羅斯人不但可以深入西伯利亞,還可以在西伯利亞種植糧食。否則在那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距離羅斯人的控制區(qū)域數(shù)千公里,羅斯人不斷的東進,在那個還沒有鐵路的時代,若真靠后方運輸糧食補給,以那羅斯人的財力,只怕早就破產(chǎn)一百回了。而這神奇的黑麥,張靜一讓人收購之后,接下來,便是希望在遼東一帶先行試種,而一旦種植成功,這就意味著,小冰河期對于大明而言,已經(jīng)從劣勢變成了優(yōu)勢。不只遼東和大漠,甚至極北之地都可以讓漢人生存和開拓。此時,張靜一已招募來了幾個羅斯人,除此之外,還有一批張家培養(yǎng)出來的一些農(nóng)戶,馬上就要過年了,明年開春之前,這黑麥的種子,就得種上。至于信王……他想來倒也無所謂。…………幾日之后。廣渠門。突然之間,一隊明火執(zhí)仗的教導(dǎo)隊生員騎馬而來。這教導(dǎo)隊的生員一出現(xiàn),居然直接接管了城門。城門的守備乃是新來的,因為此前的守備已經(jīng)作亂,直接砍了腦袋。因而,這新守備一看,不得了,這是遼國公的人。緊接著,便是綿延的車馬開始出現(xiàn)。這數(shù)不清的大車,在路上留下了深深的車輪印記。浩浩蕩蕩的車隊,看不到盡頭。疲憊的車伕們駕馭著車馬。前頭則是一隊騎兵直接來道,沿途的護衛(wèi),格外的緊張,他們便是騎在馬上,都是隨時按著腰間的刀柄,生怕有什么人不開眼,趕來劫道一般。這守備一看,嚇壞了,忙是尋了入城的一個生員問:“出了什么事?”“沒你的事,一邊去,我等在辦公務(wù),讓你的士卒后退五十步,城樓暫時我們接管了。”守備沒見過這么囂張的,于是干笑一聲,卻還是夾著尾巴一般,點了點頭,不過他有些擔(dān)心,畢竟他的職責(zé)是守城,到時候上頭怪罪下來,算誰的。于是雖是喝令士兵們后退,自己卻還留在門洞這邊。這時,后隊有人騎著馬來,用鞭子指著他道:“這是什么人,不是說了,無關(guān)緊要的人不得靠近三十步內(nèi)嗎?”于是,立即有生員道:“鄧千戶,此人乃是廣渠門的守備……”“管他守備不守備,在本千戶千里,誰都有做賊的嫌疑,這一車車的金銀,若是有什么閃失,誰吃罪得起?”………………第五章送到,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