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樣的情形,他早已在心里幻想過千遍萬遍。
“不,你要看,你一定要看……”梨月突然失控大哭起來,“父皇,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我走了這么遠的路,就是為了回到你身邊,我還有好多話沒和你說,我還有好多事想要你和我一起做,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像一把鋒利的刀,劃破了殿內殿外所有人平靜的偽裝。
佑安的情緒徹底崩潰,和姐姐一起放聲大哭。
晚余偏過頭,以袖掩面。
陪著祁望和沈長安等候在殿外的孫良言早已淚流滿面,小福子更是直接哭出聲來。
胡盡忠想進去看看又不敢,長吁短嘆地在門外踱步。
沈長安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手指卻在袖中不自覺攥緊。
徐清盞倒是沒有掩飾自己的擔憂,向祁望問道:“大師醫術高明,要不要進去瞧瞧?”
祁望身上還穿著龍袍,合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皇上的病貧僧實在無能為力,眼下他們一家團聚,想來也不愿被旁人打擾,咱們還是再等等吧!”
徐清盞看了沈長安一眼,往下也沒再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佑安和梨月一前一后從里面走了出來。
“殿下,皇上怎么樣了?”胡盡忠連忙迎上去問道。
佑安雙眼通紅,情緒卻已經穩定下來,一只手背在身后,腰身挺得筆直:“父皇沒事,他叫我們先出來,他有話單獨和母后說?!?/p>
眾人聞言都松了口氣,默默在原地等候。
寢殿里,祁讓對晚余伸出手:“扶朕一把,朕想起來坐一會兒?!?/p>
晚余走上前,將他扶起來,在他背后墊了個靠枕,讓他靠在床頭,又拉起被子把他圍起來,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
祁讓一聲不響,任由她像對待生病的孩子一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
他們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近距離接觸了。
明亮的燭光里,祁讓清晰地看到晚余眼角的細紋,和鬢邊的白發。
他的心又密密麻麻地疼起來,滿懷歉疚地說道:“這一生,終究是朕虧欠了你?!?/p>
晚余扯唇笑了一下:“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些干什么,皇上有什么要交代的,直說就好。”
祁讓也笑了,虛弱的笑容伴著沉重的喘息:“你能回來,我真的很高興,我強撐著等到現在,就是想再見你最后一面,當著你的面,把佑安托付給你,否則我死都不能瞑目?!?/p>
晚余收了笑,定定看他,沒有接話。
祁讓說:“我知道我這樣很自私,我也知道,沈長安已經等了你很多年,我不應該再給你們制造任何阻礙,奈何我這殘破之軀不爭氣,等不到佑安長大……”
他停下來,喘了幾口氣,又接著道:“佑安才九歲,主少國疑的道理不用說你也明白,你們回京這一路,有多少人蠢蠢欲動,想必你也深有體會。
所以晚余,就當我臨死前再自私一回,請你留下來陪伴佑安幾年,等他長大一點,能獨當一面了,你再做別的打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