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蓉娘說,葉才俊心里也清楚,蓉娘定是單單喝了些湯,把稠粥留給了自己吃。
可正是因為清清楚楚,那些話更加說不出口了。
蓉娘才嫁進來時,也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俊俏姑娘,二人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成婚的,可婚后夫妻和樂,幾乎從沒紅過臉。
頭一年日子過得很好,葉才俊送過不少胭脂水粉給蓉娘,可自從虎娃查出來那病,蓉娘日漸憔悴起來,在某日將那些胭脂水粉全收進了盒子里,也責令葉才俊不許再送。
一眨眼兩年過去,他竟然真的什么也沒再給蓉娘送過。
葉才俊想,他實在愧對蓉娘溫柔的笑臉。
“怎么了,今日飯不合胃口?”劉蓉進來時,便看見葉才俊望著碗愣神。
她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都怪我這幾日昏頭了,連著做了許多日雜豆飯,俊郎也該吃膩了,明日我換些做法。
”聞言,葉才俊喉頭滾動,心中更加苦澀,強忍著淚吃了一大口飯。
恐怕這雜豆飯,蓉娘也沒吃下多少。
“對了,”劉蓉抬頭,猛然想到了什么,“我今日聽說,晚棠小妹被抓進大牢里了。
”葉才俊埋著的頭一怔,“從何處聽說的?”“葉瑩瑩說的,晌午我在村口見她跟宋家那秀才一塊回來,一直在說晚棠在清河縣惹了貴人,要被關上好些年呢。
”劉蓉說著重重嘆了口氣,話里滿是惋惜。
“晚棠是個好姑娘,就是命苦了點,才及笄爹娘便走了,也沒給她留下什么嫁妝,前幾日險些被葉濤賣給王屠戶,雖然被人搭救了,可怎么一眨眼又進了大牢。
待她出來,如何還能找到好郎君?”葉才俊悶頭聽著,回想起自己那日的軟弱,愈加不是滋味。
葉晚棠甚至是因為看不得他被地痞欺壓才出的頭!倘若那日他勇敢些肯定了葉晚棠說的話,捕快也不至于那么放肆將人帶走。
劉蓉想不通,仍舊在說話,“你說這葉瑩瑩好歹也是晚棠的堂妹,怎么忍心在村里這樣說晚棠的壞話?”她說的話在葉才俊聽來真是像是對自己的鞭策。
“你好歹也算晚棠的小叔,怎么忍心眼睜睜看著她被捕快帶走?”葉才俊猛地站起身,“我吃飽了,蓉娘,我今日有些累,先去歇息了。
”“好。
”劉蓉看他狀態(tài)果真不對,止了聲音,沒有細問。
更夫的梆子聲從街里傳來,“咚——咚——”敲過初更。
張容音側臥在榻上,猛地驚醒。
這幾日她什么也吃不下去,全憑張郎中的蟲草湯吊著命。
前幾日夜里,她生悶氣從鏢局離開之后,像是跟鏢局眾人產生了一層隔膜,接連好幾日,竟沒有一個人來看她。
張容音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嗚咽著哭了兩聲,她連起身點燈的力氣也沒有,陷在黑暗里,像是在跟自己較勁兒。
又何止是跟自己較勁兒?那日她分明在房里將院中眾人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差點奔出去,和他們一塊給小狗想名字。
可就是拉不下臉面。
于是她在房中左等右等,直到日落西山了,也沒等來小飛喊她去吃飯的聲音。
一開始還只是錯愕,第二天便是在跟晚棠,跟鏢局眾人較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