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事情?”馬志堅聞言一愣,本來這次余淵讓他陪著前來這座無名小島,他就有些意外,從哪個角度來說也不應該是自己來的啊。若是說領路,初兒乃至任何一個門中弟子都可以;若說是為了守護初兒,門中哪個長老也都可以,初兒的娘親更是不二人選,可余淵偏偏就請自己隨行,他心中自然有些疑惑。不過他今日擁有的一切,都是余淵給予的,對于這個準女婿他是無條件的信任,即便是如今身居高位,同樣不懷疑余淵對他有任何不良的居心,毫不遲疑的便答應了下來。如今余淵說出了這句話,他隱隱覺得這和此次余淵選擇自己前來有些關系。
“師父,我有些事情出去要辦,此番要出去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在門中也不方便和師父告別,于是今日選擇在此地向師父辭行。還請師父回去和家中那幾位說明。”
“什么事情不能你自己親自去說?”馬志堅有些意外,這其中莫非還有什么奧秘?
“呵呵,師父,這個……說起來慚愧,我是想去鳳羽島見一見燕鮫幫主,她……”余淵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將燕鮫拒絕求婚的前因后果和馬志堅和盤托出。他此番前去,就是想陪伴燕鮫幾日,畢竟他不能給燕鮫一個完整的家庭,總不能連一份陪伴都沒有吧?此番他和其他幾位紅顏知己是打算回東海舉辦婚禮的,燕鮫的性格絕不會隨行,所以他只能以這種短暫的陪伴來補償她了。而這一切他又不能和家里的那幾位說明,這種事情,就算幾人通情達理,肯定不能接受。他又不想和幾人說謊。莫不如讓馬志堅去頭疼,給自己安排一個理由,總好過自己親自撒謊。當然這個前提是他對馬志堅的人品完全相信。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你啊你,你可是忘了老夫可是還是你的岳父?”馬志堅聞聽心中也有了計較,誰還沒年輕過,身為男人他自然懂得。而且正是因為如此,方顯得余淵重情重義,唯一的不好就是紅線太多,自己女兒要被多分一杯羹出去。所以這才放聲調笑道。
“嘿嘿,你老人家也忘了,你在成為我岳父之前,早就是余淵的師父了,弟子有難師父能眼睜睜的看著么?”余淵笑得更加狡猾。
馬志堅聞言一愣,隨即也開心的大笑起來,“我是說不過你小子了,你小子出去享福,黑鍋反倒要老夫來背,這個師父當的真是辛苦。哎呀,不好,那盛奎爾一縷還有一縷分魂逃了出去,你還不去追?”
馬志堅前半生過得辛苦,背負著家族的命運忍辱負重,自從遇到余淵以后,這才咸魚翻身。原本壓抑的性格,也漸漸釋放開了。如今此處沒有旁人,只是他師徒祖孫三人,也便沒有了太多的顧忌,將天性徹底打開。
余淵聞聽頓時明白了,這是師父給自己理由了啊,還不快走,口中喊了一聲,“師父你們先回門中,我將這廝滅掉就趕回去。”身形也隨之向遠方飛掠過去。
看著余淵的背影,馬志堅臉上露出了笑容,或許只有在親近人的面前,這位年輕的絕世高手才能露出那年輕人的一面吧。就在他的目光中余淵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他剛想轉頭喊上初兒離開,第一道身影又從余淵消失的地方飛快的掠了過來。沒等馬志堅反應過來,這身影已經落到了他們的面前,正是剛離開的余淵。
“你……”馬志堅一臉疑惑的剛想開口詢問,卻見余淵冷著臉看向初兒,說道,“初兒,你可知道為師有一種能夠抹去記憶的手段,只不過過程有點痛苦。”
那初兒只是因為幼年的時候被盛奎爾改造過身體,所以長得粗壯魁梧,腦子可不笨,非但不笨,反倒是冰雪聰明。眼見余淵說出這種話來,當即明白了這個小師父的意思,一臉傻乎乎的樣子問道,“師父,你還不去追趕那惡徒,怕是他要逃遠了。”
余淵此番回來就是怕初兒口無遮攔,無意間透露出自己的真實去向,畢竟方才和馬志堅說話,并沒有避開他。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即便初兒不會親口說給自己家中那幾位,也免不了旁人傳出去,這個就不大好了,所以他這才回頭想要警告初兒保守秘密。而初兒的回答也是令他甚是滿意,他余淵的弟子怎能是個迂腐的蠢貨,心下歡喜當即拍了拍初兒的肩膀道,“孺子可教也,日后師父再傳授你兩招保命的絕學。”
“多謝師父,那盛奎爾都跑遠了,師父還是趕快去追趕吧。”初兒心下高興,口中卻一本正經的說道。
“好好好,我這便去了,你們也回島去吧!”余淵心中輕松,腳下飛快,這次是真的走遠了。馬志堅轉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這位徒孫,臉上的表情甚是凝重。看的初兒有些不知所措,喏喏的道,“掌,掌門,我……”他弄不明白,怎么師父前腳剛走,掌門就對自己這副嘴臉,莫非是自己方差做錯了什么?就算是平日在門中掌門也從來沒有對自己這樣嚴肅過。
“初兒,你很好。但要切記,正道為骨,才能立身方正。不拘俗禮,卻不能以奇兵為堂皇。”這兩句話說的看似不重,其實直指人心。以馬志堅的老練當然也是喜歡初兒這樣的機變做法。可初兒尚且年幼,若是讓他從此以后沉迷于這種做法當中,其根骨和本性還沒有定型,必然會導致性格畸變,投機取巧。再也不會腳踏實地走下去了。他可是將此子當做接班人來看待的,決不能讓他有一點差池。所以,他這才嚴肅的出言提醒。
“初兒明白,多謝掌門教誨。”初兒先是有些惶恐,隨即便明白了對方這番訓斥背后的深意,當即拱手施禮道謝。
“你懂得就好。走吧,我們也回去吧。”見初兒如此懂事兒,馬志堅也是老懷大慰。帶著初兒向停船的地方走去。以余淵的本事就算是橫跨南海也不需用船,他們二人卻是不行。
這邊余淵辭別了馬志堅和初兒,來到海邊,放出了老虬,盤膝坐在其背上,令他全速前往鳳羽島。自己則打坐開始調息。方才和盛奎爾一戰之中,雖然沒有怎么交手,可他在出手的時候對于世界規則的理解卻又有了新的觸動。原本他以冰封盛奎爾的牛角,再將其斬下,不過是神來之筆,自己也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只是按照前世學過的一些知識,無意間創造出來的一招。可如今回想起來,改變物質內部結構,而后再對其施加外力,豈不是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甚至能夠創造出新的事物。比如在火屬性當中包裹水屬性,向外釋放水屬性的力量,向內釋放火屬性的力量,不就能夠引起爆炸么?這種爆炸的威力,絕對大于投入的火屬性和水屬性力量的總和。以此類推,這天下諸多元素的混合,豈不是能夠創造出無窮無盡的新生事物。這正是老子說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通道了這番道理余淵仿佛進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原本他的修為已經到了一個瓶頸,對于前方的修行一片渺茫,這個意外的收獲,頓時令他茅塞頓開,沉浸于其中。直到老虬風塵仆仆的趕到了鳳羽島,他才戀戀不舍的從這種深層次的思考當中清醒過來。
對于余淵的到來,燕鮫有些意外,她本以為余淵所說的過些日子來相會,不過是安慰她之言語。男人都是這樣,喜新厭舊,身旁有那幾位美女陪著,還會想她么!當然雖然有些失落,她卻并不憂傷,畢竟這個結果是她自己選擇的。作為一個性格剛強獨立的女子,她寧愿過著這樣的日子,至少還有希望,而不是那種守在后院等待相公寵幸的籠中鳥。說到底她還是愿意做那個令余淵感到不一樣的女子。
只不過這種堅強的外殼在被余淵攬在懷里的那一瞬間,便徹底裂開了,露出來最為脆弱的內心。余淵在鳳羽島呆了七天,這七天里,每日便是陪著燕鮫游游逛逛,釣魚、觀日、畫眉、點妝……無盡的自在快樂。說不完的情話,游不膩的山水。只恨歲月如白駒,過得太快。一晃就到了余淵要離別的這一日。燕鮫雖然舍不得,卻也不愿做那小女子子之狀,只是強作淡然的道,“不多留幾日了么?”
余淵心中很是想答應,可總歸沒有說出口,這種神仙一樣的日子怎么會有夠呢?就算是燕鮫嫁給了自己,也不可能天天守著他。大世界的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謂神靈,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下來踩上一腳。身為這個世界最為頂端的高手,第一個就是人家要對付的對象。要么臣服,要么毀滅。不管從余淵本身的性格來看,還是從身為這個世界一份子的責任來看,都不允許余淵低頭,所以雙方的一戰在所難免。而這一戰的結果,余淵并不樂觀,從眼前留下的蛛絲馬跡來推斷,自己的勝面怕連三成都沒有。這還是在大世界不派來高于當初那個東極仙翁水平的高手的前提下。可即便是勝了又能怎樣,連那些十二神將,肖神之類也不過是大世界爭霸的失敗者而已。這些就像一把利刃,掛在余淵的頭頂,讓他食不甘味。所以,被動等死,莫不如主動出擊,大世界他是必須要去的。這兒女之情若是想要長長久久,眼下就只能先放一放。
聞聽燕鮫的問話余淵輕輕搖了搖頭道,“眼下是不能了。”太停頓了一下,他還是抱著萬一的想法繼續問道,“你真的不打算嫁給我么?”
燕鮫嫣然一笑道,“我們現在不好么?嫁給你又能如何,不嫁又能如何?”
余淵也笑了,他自問還算豁達,可相對于燕鮫的想法來說,自己還是保守了,二人之間的感情已經不需要通過那種儀式來鞏固了。和其他幾女不同,燕鮫不求這些俗禮,她要的只是這個結果。這就是她當初吸引余淵的地方。也就是最為純粹的愛。對此,馬宣若和月家姐妹都做不到。唯一能夠相媲美的也就是娜布其了。幾女對于余淵的感情雖然不分上下,可從性格角度出發,倒是燕鮫和娜布其來的更為純粹和直接。月家姐妹畢竟是偶然事件催發的。而馬宣若則是受到這個世俗禮教的感染太深,對余淵的愛里面夾雜了感激、崇拜,甚至是對于完整家庭的向往等等情感。這些雖然不影響她們對余淵的愛,也不影響余淵對她們的愛,可終究不如燕鮫這種來得更加猛烈,更加震撼靈魂。
“也好,我在這個世界還要留上一段時間,若是一年之內你有時間,可以去東海找我。”余淵將燕鮫摟在懷里,輕聲的說道。
“一年啊!”燕鮫重復了一聲,隨即趴在余淵肩頭的粉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她心中有個天大的秘密并沒有告訴余淵,等到時候再說吧。反正還有一年的時間,足夠了。
在戀戀不舍當中,余淵又留了一天,臨行前的晚上,余淵和燕鮫并沒有回到府中,反倒是留在了海上。這是一艘精致的小船。船體并不大,卻裝扮的精巧異常,如同女子的閨房一樣。一間臥房,一間飯廳便將小船的船艙填滿了。一看就不是出遠海的船只。燕鮫道,“這是當年爹爹為娘打造了,可惜他們都不在了,今日我們便在這里過夜吧。也省得他人打擾。明日你便從這里出發,我也少些傷懷。”
余淵點了點頭,應了下來,這船上的風景還是真的不錯。二人依偎在甲板之上,看那紅日緩緩沉了下去,天空中一片殘紅,凄美如血,心中都有著無限的不舍。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一直說啊說,連晚飯都想不起來吃。當漫天星辰升起來的時候,海風微涼,二人進入了臥房之內,和衣躺在床榻上。今日他們什么都不想做,只是想靜靜享受這段寧靜的時光。這臥房做的非常精巧,最上方竟然有一塊琉璃天窗,恰好看見漫天的星斗。余淵將燕鮫摟在懷里,仰望這浩瀚的星空,腦子里忽然蹦出來當年聽過的兩句古詩,卻是正好符合了眼下自己的心境,當即輕聲念了出來,“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自己此生到底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呢?
海浪輕輕搖蕩,小船如同搖床,燕鮫已經說累了,亦或是貪戀余淵懷中的溫暖舒適,漸漸的閉上了眼睛,卻還是聽到了余淵的吟誦。雖然腦子已經不在思考這兩句詩的深意,卻自覺中覺得好美好美,口中也喃喃的重復著,“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壓星河……”就這樣沉沉的睡了過去,余淵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