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機“啪”地一聲脆響,兩簇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亮起,隨即被吸入的煙霧籠罩,映出兩張被陰影分割得棱角分明的臉。
辛辣的煙霧吸入肺腑,帶來短暫的麻痹和一絲虛假的暖意。
“我以前……”
彼得羅夫忽然開口,聲音被煙霧熏得有些奇怪,他盯著指尖那點明滅的紅光,像是在看另一個時空的倒影,“……在伏爾加格勒東邊的一個小鎮子待過。很小的時候,跟著父親,他會帶我去河邊釣魚。”
他吸了一口煙,煙頭的紅光猛地亮了一下,照亮他眼底一絲轉瞬即逝的、近乎溫柔的恍惚。
“伏爾加河……夏天的時候,水是暖的。有一種小魚,叫……叫什么來著?銀閃閃的,很多刺。”
他努力回憶著,眉頭微皺,像個在記憶廢墟里艱難翻找的孩子。
“他說,這種魚要裹上面粉,炸得焦脆才好吃。但他從來沒炸成功過,總是糊掉一半。”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反而帶著一種自嘲的苦味。
“后來,他還是沒學會。”
李海鎮靜靜地聽著,煙霧從他唇邊緩緩逸出,繚繞在黑暗中。
“我妹妹……”
他的聲音響起比彼得羅夫更低沉,像是從深埋的地底傳來,“……她走之前那幾天,疼得整晚睡不著。我就抱著她,在炕上坐著,給她哼歌。唱我們那兒的……童謠。調子都忘了,就瞎哼哼。”
他停頓了很久,久到指尖的煙灰無聲地墜落。
“她聽著聽著,就能安靜一會兒……手指抓著我的衣襟,攥得很緊。”
“她問我,哥哥,死了……是不是就不疼了?”
彼得羅夫夾著煙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煙灰簌簌落下。
“我說……”
李海鎮的聲音哽住了,他用力吸了一口煙,才繼續下去,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硬生生摳出來的,“……我說,死了……就能去一個開滿金達萊的地方,那里有暖和的太陽,一點也不疼。”
他猛地掐滅了還剩大半截的煙,猩紅的火星在黑暗中瞬間湮滅,只留下一縷刺鼻的青煙。
“……我騙了她。”
黑暗里,只剩下彼得羅夫指間一點孤獨的紅光在閃爍。
他沉默地抽著,直到煙蒂燒到盡頭,灼熱的刺痛感傳來。
他狠狠摁滅在早已堆滿煙頭的鐵皮罐里。
李海鎮再次打開了那個金屬煙盒。
里面,兩支特制香煙,靜靜地躺在空蕩蕩的盒底。
他拿起煙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金屬表面,指腹感受著兩道代表死亡的微小凸起。
彼得羅夫的目光也落在那兩支煙上。
他忽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煩躁和……
不舍。
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眼下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