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為了活命,百姓肯定會去中原大地;如果三次驅逐,仍舊非得往北平走,那就很可能有其他原因。”劉璉繼續嘆氣,“或許他們本意不是與我們有害,但我們沒有時間和精力一個個篩選。”
將士們聽了劉璉的嘆氣,臉上都露出對劉璉的嘆氣不以為意的敷衍態度;只有稚嫩的學生們也跟著嘆氣,跟著繼續良心不安。
鄧愈道:“別人和我們的兵,流民和我們的百姓,以后你們要做的取舍還很多。但唯一不變的是,長官的命令不可置疑,這是軍令。”
別說學生們,劉璉的神情也有些尷尬。
趙德勝也滿臉的沒趣:“我們這群兵都知道凡事都聽軍師的,軍師的命令就是軍令。你們是軍師的學生,居然還質疑軍師。不是說讀書人最尊師重道?還是說你們讀書人的事,和我們軍隊里的事不是一件事?”
趙德勝雖是個大老粗,說話卻很戳人心窩子。
劉璉滿臉通紅,連連告罪。
陳標道:“好了,你已經告罪過一次了。你們剛上戰場,不知道也不習慣如何遵守軍令很正常。這就是我這個當老師的要教你們的事。”
他教會了這些人讀書,但讀書太多的負面效應就是他們把書中對戰場上的浪漫場景當真。
打仗從來都不是什么浪漫的事。
或者說,打仗對當事人不浪漫,對看這段故事的讀者而言很浪漫。
用現代的時髦話語來說,故事中的人都是紙片人,紙片人流血死亡都不會痛不會哭,沒有人權,只配給讀者爽一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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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群只從書本中汲取知識的學生們就是“讀者”,包括鄧愈、趙德勝在內的將領們就是“紙片人”。陳標教導他們的過程,就是把“讀者”拉入“故事”中的過程。
學生們雖然在實習中上過戰場,但這些戰場都在明軍的視力范圍內,具體一點來說就是連后世北京市昌平區都沒到。所以他們看到的人間慘景太少,才以為自己在制造慘景。
現在他們終于踏足了北京市昌平區,陳標指向一棟一棟殘破的房屋,一具一具殘破的尸骨,還有些尸骨是已經下葬又被挖出來,旁邊還有灰燼。
什么是亂世?這就是亂世。
亂世為什么要用重典?因為陳標是個自私的人。因為將領都應該自私的人,他們要率先保護的是自己的兵,是自己兵身后的百姓,沒有那個能力,就不要試圖去保護這個界限之外的人。
許多學生都已經上戰場殺過人,但他們一路走來,臉色都很不好看。有許多學生都止不住嘔吐。
就算是曾經隨父親在軍營中待過的耿天璧,都臉色很差。
陳標暫時停止講解路邊的蛛絲馬跡代表了什么。他握緊了韁繩,望向遠方。
碰巧此刻,擴廓帖木兒也正在馬上,握緊了韁繩望向遠方。
他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
即使徐達等主將已經離開,朱元璋麾下名將如云,副將單獨拎出去也是能征善戰的人。
擴廓帖木兒能率領他的人離開寧夏城,沒引起明軍的注意,除了他對地形更熟悉、明軍沒想到他會棄城之外,他早早地謀劃,選好了東進的路,也是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如陳標和學生們講解的一樣,信
息戰、心理戰……天時地利人和,擴廓帖木兒都盤算得很清楚。
以為帥為將的本事,他超出了圍困他的副將一個大層次。
所以當他發現保安州后再東進,居然幾乎沒有人煙之后,他就察覺了不對勁。
當他抓到了明軍的探子,即使這些探子都沒有吐露情報,他也從“有探子”前來這一件事本身,窺見了些許北平守將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