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嘗嘗這個,”東妙重新坐下,手法鄭重地將那古樹茶投入一把全新的紫砂壺中。
滾水注入,茶香瞬間在室內(nèi)彌漫開來,馥郁而醇厚,與之前的寡淡判若云泥,“這才是后山向陽坡上那幾株老樹今年的春尖。”
“寺里每年也就得這么幾斤,平常舍不得拿出來。”
他親自執(zhí)壺,將金黃油亮的茶湯注入江昭寧面前新?lián)Q的精致白瓷杯中,動作一絲不茍,充滿了儀式感。
氤氳的熱氣在杯口上方盤旋,模糊了杯壁上精致的暗紋,也模糊了東妙此刻臉上那異常專注的神情——那是一種被更高層級的利益考量驟然點亮的、近乎虔誠的專注。
江昭寧看著杯中重新升騰起的熱氣,那馥郁的茶香彌漫在鼻尖。
他伸手,指尖觸到溫?zé)岬谋冢p輕握住。
他目光平靜地迎上東妙那雙此刻寫滿“誠意”的眼睛,嘴角的弧度依舊很淡,像窗外古柏投下的那抹若有若無的影子。
“好茶。”江昭寧的聲音不高,落在茶香繚繞的寂靜里,卻像一滴水落入滾油,“希望這溫度,能一直熱下去。”
茶煙裊裊,模糊了東妙臉上那重新堆砌起的、更為殷切的謙卑笑容。
東妙這才仿佛“看見”了秦怡和林方政,口中仍不歇:“……這兩位,也請坐,請坐!”
然而那話語,更像是一種客套的習(xí)慣動作,其意義遠(yuǎn)大于指向。
他動作緩慢地為秦怡和林方政兩位倒上了茶。
“東妙大師,”林方政開門見山,“你認(rèn)識我嗎?去年在前殿我還見過你弘法。”
東妙的目光在林方政臉上輕輕掠過,又迅速垂落,專注地盯著自己捻動佛珠的拇指,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起伏:“不,不認(rèn)識。”
秦怡立刻欠身,聲音帶著一種下級引薦上級時特有的清晰與鄭重:“大師,這位是我們縣旅游局林方政局長。”
“哦?”東妙眉梢微不可察地動了動,終于抬起眼簾,雙手合十,動作標(biāo)準(zhǔn)而流暢,聲音也仿佛被注入了些許溫度,“阿彌陀佛,原來是林局長駕臨,貧僧眼拙,多有得罪!”
他微微躬身,袈裟寬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手腕上锃亮的名表,在透過窗欞的微光里反射出一點冷硬的光斑。
東妙監(jiān)院雖然雙手合十,但是心中卻是不以為然,十分輕慢。
在他心里,除了可以左右他前程的宗教局長外,其他人是不屑一顧的。
至于縣里?
只有那兩位能左右宗教局長的書記和縣長,才勉強(qiáng)夠格讓這古剎的監(jiān)院提起精神,換上最恭敬的姿態(tài)——畢竟。
他們的一個眼神,一個態(tài)度,足以讓宗教局長的前程瞬間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