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營帳內(nèi),仍舊如往常一般,或三五人,或七八人,各自湊在一處,一面互相小聲議論,一面在等帳外消息。吳珠鑒來回踱步,時不時彎腰與楊考杉幾人耳語幾句。何師勞則是一刻不停,似是手頭總有事要忙。貪狼星君尋了個對角安靜位置獨自坐下,又取出茶包,一面看書,一面自茶包中拈出些茶葉來吃。
帳簾忽被掀開,一人進來,徑直走向何師勞身旁,輕聲耳語幾句,隨后便離開營帳。何師勞放下手中事情,略微整理思緒,起身快步走到吳珠鑒身旁,也低聲耳語了幾句。吳珠鑒遂將身旁楊考杉幾人領(lǐng)到一旁,互相議論了好一陣子后,才各自回到原位。
輕咳了兩聲,待眾人看向自己,吳珠鑒便說道:“方才來了消息,面前夾口守敵愿與我隊伍私下接觸。眼下就如何與之接觸,須議出個妥善的法子,諸位可有何想法么?”
眾人其實多少都知曉些接觸之事,心中自然不免會有想法。半盞茶工夫過去,帳內(nèi)議論聲音漸落,終于有人起身問道:“夾口守敵是哪家?”
吳珠鑒答道:“女神山。”
話分兩頭,這女神山曾憑自家功法而一時間獨強于天下。五盟之中另外那四家仙山實皆源于女神山。只是,終究時過境遷,事易勢移。其他仙山參女神山以改自家功法,其山勢多少皆有長進。彼漲則此消,女神山再難一力鎮(zhèn)壓天下群山,其各處分山乘機先后掙脫而自成一山,尤以浮空山為秀,機緣巧合之下竟也成了天下最強之山。也因之,五盟各家多有相似之處。譬如,其所說山語便皆大致相同。只不過,畢竟分離日久,這開口說話之事還是生出了些區(qū)別。浮空山之人發(fā)聲之時好卷起舌頭,女神山之人開口之時卻好含起下頜,凡此種種,不再多言。
再說回來,那人隨即又問道:“以女神山與浮空山兩家關(guān)系,答應(yīng)與我接觸會否是陷阱?”
吳珠鑒重新坐下,與身邊人耳語幾句,而后答道:“應(yīng)不是陷阱。先前一戰(zhàn)便可看出,浮空山自家人都唯恐為我所絆,何況這女神山。且?guī)滋顺夂蛞巡焯竭^,依守敵人數(shù)來看,便果真是陷阱,其亦難敵我。”
聽完此言,眾人不覺間皆看向貪狼星君,吳珠鑒本人亦不例外。貪狼星君微微點頭,說道:“吳總管所言與我所想大致不差,女神山那邊應(yīng)是真想與我談上一談。”
聽貪狼星君這般說了,眾人便不再對此有疑慮。而后,那人又問道:“倘其果真愿與我談,那是遣人去談還是請人來談?”
吳珠鑒又與身旁幾人耳語了幾句,答道:“這還得等接觸之后,知悉女神山究竟是何心思,方能決定。不過,眼下顯是我更想談,故怕是還須我先遣人去談。若然如此,就須仰賴何師兄了。”
跟著,又有幾人出聲,或問,或答。如此這般又議出了與女神山接觸的人選。各項事宜商量妥當之后,吳珠鑒便下令差人前往夾口下方一處隱蔽地方,等待女神山來人見面。還算遂人心愿,接觸尚算順利。兩方約定了時辰,先由我方派人去談。若談得妥當,則對方會派人回談一次,以敲定事項。
中央營帳內(nèi)眾人又商議了一道,仍請何師勞去談。何師勞自不會推脫,交辦了手中之事,便馬上去準備。到了約定時辰,何師勞領(lǐng)著幾人來到夾口前。待一番搜查之后,隨對方進了夾口。
半個多時辰后,何師勞返回。吳珠鑒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先謝了幾聲辛苦,將其引至自己位置旁,再問道:“談得如何,可有何結(jié)果么?”
何師勞微有難色,猶豫了片刻,方才答道:“談是談了,卻算不上談出了什么結(jié)果。”
吳珠鑒神情一緊,忙問是怎么一回事。何師勞便接著說道:“才一去,那邊便暗示可以讓開夾口。只是,跟著又擺出幾項條件。我再三看過,其中只有一、兩件尚勉強能接受,其余皆是獅子大開口,任誰看見都斷不能接受。”
吳珠鑒眉頭一皺,轉(zhuǎn)過身去想了想,又轉(zhuǎn)回身來,問道:“莫非女神山并無誠意,實是用誆騙手段來拖延我么?”
何師勞緩緩抬手至耳邊,又輕輕擺了擺手,答道:“觀之不似誆騙,不然不會如此漫天要價。反倒是會提些高低不就的條件,令我棄之不舍,卻又談不下來。一次談不下來,便要再談,如此這般來回拉扯,豈不更好延誤我時辰么?”
吳珠鑒點了點頭,再問道:“何師兄言之有理,那女神山那邊到底是何意思?”
何師勞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答道:“便是不解其意,才說不算談出了結(jié)果,實在慚愧。”
勸慰了何師勞幾句,將其送回座位。而后,吳珠鑒便請眾人各表看法。多數(shù)人亦覺著何師勞方才話中有理,女神山應(yīng)確是愿談,只是也看不透其究竟想怎么個談法。
一時間帳內(nèi)又安靜下去,等了好一陣子,不見有人出聲。枚泉便請吳珠鑒問一問貪狼星君是何看法。又等了片刻,仍不見動靜,吳珠鑒正要開口去問,忽然有人起身欲說話。吳珠鑒一喜,立即快步走到此人身旁,略有些急切地問道:“可是看出些什么名堂了么?”
此人理了理思緒,看著吳珠鑒,說道:“方才何師兄說過,女神山所提條件中有一、兩件勉強能接受。那會否只這一、兩件才是其所愿?”
此話一出,眾人忽地一激靈,皆覺著確是有理。吳珠鑒轉(zhuǎn)過身去,低頭想了片刻,猛地以拳捶掌,再轉(zhuǎn)過身來,急切地問道:“是,是,是。只是,你可否把話再說得透徹些?”
此人便接著說道:“那幾件漫天要價,我必不接受,此女神山亦必心知肚明,卻仍提了出來。此與其本意相背,若其愿與我談之意為真,則那幾件必為假。此便是以假亂真,要的是瞞天過海。”
吳珠鑒覺著有理,伸手搭住此人肩膀,再問道:“可否再說透些?”
此人便繼續(xù)說道:“浮空山畢竟勢大,若然此事被其知曉,女神山也須有個能自辯的說法。將這些條件一道擺出來,不細究的話看不出真假,一眼望去仿佛件件都在為難于我,女神山那邊便可以此來做文章了。”
說到這里,眾人已然明白,皆覺著前后說得通,就該是這般原因。這時,另一人插話道:“我曾在女神山住過些時日,見識過那里人的秉性習(xí)慣。與浮空山生硬直性子不同,女神山之人慣常顧左而言右,喜好正話反說,多少有些陰里陰氣,會開出這般條件來倒真是合了其秉性。”
聽過這一番調(diào)侃,吳珠鑒更是認定女神山可談,便看向何師勞,說道:“那請何師兄趕緊把那兩件勉強能接受的條件說與諸位聽聽,大家可一起再議一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