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駑的話一放出,堵門的那些人立刻都站起身,隔著門欄圍了上去。有人大聲問道:“你說的可是真話?”
賈駑答道:“自然是真話,你等先不要鬧事,等會兒銀票就到。”
商量一番之后,那些人便退了回去,仍就各自守著尸首。賈駑負手站在原地,時不時地朝戌甲這邊看一眼。沒過多久,果然有銀票被送到賈駑手中。
手指夾住一張銀票,舉臂朝人群揮了揮,賈駑說道:“都看到了吧,銀票現就在這里。剛剛我說了補償加倍,有別的要求也可以談。若是沒有的話,那就來錄名登記,領了銀票立刻把尸首抬走!”
又是一陣議論之后,有人出來大聲說道:“原本補償就少,再加一倍也不過那么點銀子。想這么就把我們打發了,沒那么容易!”
話音一落,其余的人也跟著叫罵道:“當初把人騙來做工,說什么來了就是自己人,這會子要掏銀子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圍觀人群中的議論聲也大了些,賈駑倒是不在意,仍是站在那里,由著對面的人朝自己叫罵。待口水干了,氣力盡了,賈駑才又說道:“既如此,那就再加原來補償的五成?!?/p>
說完,賈駑就不再出聲,仍站在那里。堵門的又是一番商量,只是其中有些人已然露出急迫的臉色。這番商量比剛才久了好半天,又有人出來說道:“不成,一條人命怎地就值這么點銀子!”
賈駑仍不說話,待對面聲音小了些,才開口說道:“好,那我就再加最后一次價,每人補兩倍的銀子?!?/p>
將銀票在身前揮動,賈駑接著說道:“我這里也不是開錢莊的,不能由著你們任意開價,還拿出銀子。我再問最后一遍,兩倍的補償要不要?要的話,趕緊過來錄名登記,然后就可以領銀票。若是還不肯要的話,我帶著身后的銀票立刻就走,想鬧到什么時候,想鬧成什么樣子,都隨你們!”
沈珍小聲地說了一句:“看來這事八成能了結了?!?/p>
戌甲明白沈珍的意義,朝門外看去。果然堵門的那些人中,漸漸起了爭論。明顯有人想過去領銀票,卻被旁人拽住。有些沒腳下沒挪動的人,眼睛也不停地朝賈駑那邊看。應是覺得火候到了,賈駑又大聲說道:“我最后倒數十下,十下一到,我立刻就走。十!九!八!七……三!二!”
沒等賈駑喊出一來,有人高喊道:“我要!我要!”
這時,便看到門外一陣騷動,有一個人奮力掙脫出來,快步跑到賈駑面前,隔著門欄大聲說道:“兩倍就兩倍,在哪里領銀票?”
賈駑看了一眼,側過身去指了指,然后說道:“來我身后錄名登記,便可以領走銀票了?!?/p>
那人穿過門衛,到了賈駑身后,在一個隨從那里錄了名,果然就拿到了四張銀票。剛一走出去,就有好些堵門的人圍上去詢問狀況以及驗看銀票。慢慢地開始有人三三兩兩進去領銀票,還堅持堵門的越來越少。
賈駑再次大聲問道:“還有沒有要領銀票的?有的話,就快點!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此時,戌甲與沈珍已走到門前,清楚聽到了門外的議論。
“哥,快去領了吧!少就少點,等人走了,可就半文錢都拿不到了!”
“是啊,那邊肯掏銀子,也是看咱們人多??蛇@會子領了銀子的越來越多,剩下的人一少,那邊就不在乎了。到時候再去,就要不到現在這個價了。”
“可活生生的一條命沒了,到頭來就只換了這么點銀子?”
“有什么法子?只能這樣了,真要一直斗下去,咱們是斗不過的!人家背后有官府,甚至有山上的神仙!趕緊去把銀票領了,再回去安頓安頓,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等最后一個領了銀票的人出了大門,賈駑便大聲說道:“既然領了銀票,那就都把尸首抬走。丑話先說在前頭,錄好的名冊在我手中,你們也都各自畫了押。以后要是再有人來鬧,休怪我讓他吃上官司!”
百戶跑到戌甲面前,問道:“大人,眼下該如何?”
戌甲見門外正陸續抬起尸首,便對百戶說道:“先分出些人手,在圍觀的人群中撥開一條道,放那些堵門的出去。再另外點幾個人,一路遠遠地跟著,看尸首被抬去了哪里?!?/p>
照著戌甲的吩咐,百戶在圍觀人群中隔開一條道,挨個放出去了堵門的人。見事主已走,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去,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賈駑走到戌甲面前,問道:“如此處置,大人還算滿意否?”
戌甲冷笑著,說道:“我豈敢言說滿意與否?只巴望著那幾路老神仙滿意,還有您賈大管事滿意才好?!?/p>
賈駑哼了一聲,也不出言語,又瞪了沈珍一眼,轉過身帶著隨從離去。戌甲則仍等在原地,待百戶回報說尸首都被抬去了殯儀館,正等著火化,這才吩咐沈珍去遣散之前的布置。自己則先送走了百戶,再回到里面沿路四處察看。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雖時時有人議論,卻再未出什么事,也算是風平浪靜。年后過了兩三個月,造署忽然把戌甲喚去,另行派了別處的差,讓戌甲趕緊下山去交辦尾子。戌甲猜出了幾分意思,只問清了事項及時限就不再多問,拿了憑信直奔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