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憂卻笑著說道:“你經常打交道的人中,產業里的大多知道你的來歷,見怪也不怪。那個左哲看上去就不正常,你怪,他興許比你還怪。至于別的什么人,聽你說來都未有深交,更似走馬觀花一般。距離拉著遠了,自然也不會注意到你身上。”
戌甲點了點,想了一會兒,又問道:“既如此,那坐車回去如何?”
鄔憂說道:“我就是這么想的,剛剛就經過了一處打車的地方,這就過去看看。”
二人到了那處打車的地方,雖已至深夜,卻仍停著不少車馬。這些車馬沒個統一的形制,皆是御者從各自家中駛來的。在這處打車的地方錄名登記之后,便等待乘客。須打車的人來此之后,也是先錄名登記,講好要去哪里,這里就預先算好車馬費,然后開出一張小票交予乘客。乘客領了小票,交了車馬費后,便可選一輛出行。等到了目的地,乘客在下車前將小票的票根撕下交給御者,御者拿了票根便可回打車的地方領自己分到的那份銀子。這種打車的樣式,也是近些年才鋪開的,眼下大小縣城里都有不少地方,可二人還沒上山那會兒就都沒見到過。
坐在車上,閑來無聊,便與前面的御者攀談起來。聊到這駕車的營生,戌甲問道:“聽說這幾年來,駕車的買賣利潤越來越薄了,可是真的么?”
御者嘆了口氣,答道:“可不是么,打車的地方不愿漲太多車馬費,怕招不來足夠多的乘客。可每一趟的車馬費里面,抽走的那一份是一年比一年多。以前跑四、五個時辰的車能掙到的銀子,現在得跑六、七個時辰才可能掙到。”
戌甲又問道:“既如此,那為何不脫離那地方自己出來跑?”
御者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您倒是說得輕巧,真那么好脫離,人早跑光了。乘客坐車,圖得就是方便與安全。去那地方打車,車馬費事先就定好了,就不用再去討價還價,交了銀子便可上車。更要緊的是,在上車前就分別錄名登記了駕車的與坐車的人,一旦出了什么事,不論是身份、去處還是大致的路線都可查到。坐車的也知道這點,心里少了大半顧忌,自然愿意來坐。倒是孤零零地駕車出去拉客,且不說乘客不明好歹不敢上車,官府就先不允許。若是被人報了官,少不得扣車拿人罰銀子。換成二位,還愿意自己出來跑么?”
鄔憂接下話頭,問道:“那為何不換個地方攬生意,總不見得只有那一家有買賣吧?”
御者又是一聲嘆息,說道:“要是放在幾年前,您這還算個問題。可眼下就已經不是個問題了,因為只有那一家。跟那一家相比,別家的攤子鋪得太小,縱然抽的銀子少些,可能攬到的買賣也少了。有些之前去了的,掙到的銀子反而更少,不得已又回來了。”
鄔憂又問道:“難道這家就真的這般厲害,無人可敵了么?”
御者笑了笑,說道:“您怕是有所不知,這家打車的地方來頭可大得很哩。當初鋪攤子時花的銀子,大半都是從浮空山那邊搬來的。這里山下的富貴人家,也多有入股,更不要說還與山上的一些大仙有瓜葛。論財,論勢,哪家能打得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二人自然明白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便不好再多問下去,只得轉去聊些別的了。約莫聊了有小半個時辰,車停在了學堂附近,。鄔憂先看了看窗外,然后撕下票根交給御者,二人便下了車。那御者捏了兩下氣喇叭,朝二人一揮手,便駕車離去。
等車漸漸走遠了,鄔憂一攤手,問道:“明日再做些什么好?”
戌甲擺了擺手,說道:“來此上任的是你,怎地問起我來了?再說了,縱然有一兩日空閑,你不得先熟悉一番這里的事務么?”
鄔憂卻哈哈大笑,說道:“你我又不是沒上過這等學堂,除了你那趙欋子師傅,還見過幾個用心且會教的,一直不都是這么過來的么?再說了,你忘記之前我說挑這里的理由了么?什么學堂事務的,以后慢慢就摸熟了。”
戌甲伸手搭住鄔憂的肩,說道:“偏你總有這般歪理,我也不與你爭辯了。明日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愛去哪里去哪里,我只管跟著就是。好了,該進去了。”
說完,便勾著鄔憂朝學堂走去。走到學堂門口,戌甲忽然停了下來,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不知道這丁師兄在山下呆的久了,有沒有養成睡覺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