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戌甲又說道:“想來師傅應是拗不過這一點,才咬定不肯收的。”
趙壘子點了點頭,說道:“理是這么個理,只是師兄未免太過偏執(zhí)這一個理。”
見戌甲稍露尷尬之色,趙壘子笑了笑,說道:“不必如此,說上兩句,師兄也不會覺著你這當徒弟的是在背后議論他。縱然真的覺著,我們這幾個師叔也會替你說好話。”
二人笑了一陣,趙壘子站起身,眺望遠方。戌甲亦跟著起身,靜靜地站在一旁,聽趙壘子說道:“若是按著師兄那樣來,且不說徒弟的心性好與不好一時間未必看得準。就算真是一看一個準,要是遲遲遇不上滿意的徒弟,那一身的本事就等著帶進棺材么?若是天下的師傅們都照著這個路數(shù)來,因好苗子總歸是不多,各家早晚到了哪一代總會遇上收不到好徒弟的時候,這豈非就要斷了傳承么?如此這般下去,千萬年之后,還能傳下去的便沒幾家了,且會越來越少。早晚有一天,起源久遠些的先人傳承要斷個精光。”
戌甲卻不由地笑了笑,說道:“任師叔說得多在理,在師傅面前也不管用。怕是只有讓師爺活過來,才勸得動師傅。”
趙壘子先是一愣,繼而哈哈一笑,說道:“戌甲,這你便說得不準了。除了師爺之外,還有一人能勸得動你師傅。”
戌甲心覺好奇,忙問是誰。趙壘子頓了頓,答道:“便是你那好友的師傅。”
戌甲眉頭微皺,頗為不解道:“師傅對師……伯不是心存莫大芥蒂么,卻如何師伯能勸得動師傅?”
趙壘子輕嘆一聲,抬眼望向遠方,面露緬懷之色,似自言自語道:“正因昔日勸得動,才會在心中種出那般大的芥蒂。”
良久,趙壘子思緒回轉(zhuǎn)過來。看向戌甲,換了個話題,說道:“不聊那些陳年舊事了。戌甲,這些日子里我也看了你是如何當?shù)倪@個帶練師兄。說實話,并未在你身上見到幾分威嚴氣質(zhì),這與你在靈封谷內(nèi)的表現(xiàn)似是大相徑庭,卻是為何?”
戌甲也看向趙壘子,先問道:“師叔覺著我在靈封谷當著那什么勞什子指揮使當?shù)糜型溃俊?/p>
趙壘子嗯了一聲,答道:“不止我一人如此認為。”
戌甲低頭想了想,說道:“我卻從未覺察到,想來是在谷內(nèi)之時,專顧著逃命,便無暇他顧了。”
趙壘子笑了笑,說道:“你是不覺著,想來也是不在意,從不往那上面去想。可在旁人眼里卻看得分明了。”
戌甲有些奇了,問道:“旁人?師叔所指何人?”
一聽戌甲如此發(fā)問,趙壘子卻又是哈哈一笑,說道:“當初師兄愿收下你,果然是別有原因。這么說起來,趙欋確是真懂師兄的心思。”
見趙壘子話中提起趙欋子,戌甲也不由地想到,自那次送自己下山看望父母之后,趙欋子便再未來找過自己,自己也再未得到過半點趙欋子的消息。心中頓時一動,忍不住立馬問道:“師叔,趙欋師傅人在哪里?可還好么?”
趙壘子微微搖頭,似有些惋惜地說道:“人倒是好好生生的,就是不甚如意。”
見戌甲面露不解之色,趙壘子又問道:“你該清楚,趙欋與師兄二人心志頗為相投。你覺著你師傅這些年來過得如意么?”
雖仍不知究竟如何,趙欋子的感受戌甲卻已能體會一二。只是,眼下即便見著面,除了說幾句安慰話,戌甲也做不了別事,更幫不上什么忙。再想起趙塚子那頗顯孤寂的身影,戌甲更是心覺無力、無奈。
趙壘子應是看出戌甲心事,伸手搭住戌甲肩膀,說道:“你還只是個尋常的求仙人罷了,就不要想太多了,重擔你可擔不起。眼下就安心就留在學堂修練,再帶著一班師弟們練一練,教他們些心得體會。我們這些老家伙也是過來人了,知道有時師兄的話說出來要比師傅的管用些。”
說完,趙壘子便要離去。一邊走出沒幾步,一邊頭也不回地高聲說道:“戌甲,帶著師弟們練的時候,拿出點師兄的威嚴出來。當初你師傅是如何帶著你練的,你盡可以照著來帶師弟。”
目送趙壘子走遠之后,戌甲重新坐在地上。看著稍遠處平靜無波的湖面,漸漸有些入神,竟沒發(fā)覺附近來人。待來人走到身后了,戌甲這才驚覺,連忙回頭看去,原來是鄔憂。應是察覺到戌甲有些異樣,鄔憂問道:“怎地如此這般走神,遇上什么為難之事了么?”
戌甲搖了搖頭,答道:“方才與趙壘師叔談了些事,心中有所感想,不想竟將別事都忘了干凈。”
鄔憂笑了笑,又說道:“看來你算是徹底從靈封谷一趟走了出來,不像我這般,心中總覺著隱隱有處緊張。”
戌甲伸手朝身旁一指,讓鄔憂坐下聊。待其坐下之后,戌甲便問道:“來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鄔憂點了點頭,答道:“有件事要找你商量一下。”
戌甲見鄔憂神情嚴肅,立刻問道:“什么事?”
鄔憂理了理思緒,緩緩答道:“傷府那邊問我愿不愿意去上面一層的學堂修練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