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甲搖了搖頭,說道:“來人察看過一番,沒明說是好是壞,到底是個什么態(tài)度,還得你去了才能體會得出來。”
鄔憂嘆了一口氣,問道:“戌甲,這次我是不是太過沖動了?”
戌甲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取出藥瓶,倒出一粒順氣丸,抬手送到鄔憂面前,說道:“你先把氣順了再想事。”
待鄔憂服下藥丸,調(diào)息過后,戌甲才在其注視下說道:“以少打多,以弱擊強,在我看來是太沖動了,這次吃了個大虧。可你還沒醒的那會兒,我前后想了想,倒也不覺得這次全錯了。若是從大面上來看,有些虧是非吃不可的,只是何時去吃以及讓誰去吃罷了。咱們這次來這一下子,其實也算是掂量了一下子敵人的分量,后面再對上了,不管是別人還是自己心中都更有點譜了。”
聽了戌甲的話,鄔憂卻嘆了口氣,說道:“你只想了一頭,咱們是掂量了敵人,可敵人又何嘗沒有掂量咱們。起碼敵人看出來了,咱們這邊大隊不出來相拼,只有小隊襲擾,且襲擾無力。這怕是會坐實了敵人對咱們實力不濟的看法,無疑更長了敵人的勢,令其往后更加敢于放開手腳來攻。”
抬手揉了揉肚腹,又按壓了全身的幾處穴位。鄔憂覺著舒服了些,接著說道:“不瞞你說,當掐出訣卻只看到敵人的堡壘略微震動之時,我便后悔了。如今想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或者反過來說,太低估敵人了。進了這靈封谷就可能喪命,沒誰會不當一回事,堡壘這種保命的東西更不會敷衍了事。”
戌甲也找了塊石頭靠著,然后問道:“這些是你什么時候想到的?”
鄔憂看了一眼戌甲,答道:“有些是之前便生出的想法,有些則是拔除堡壘之時想到的。不知道你有沒有過同感,那時全力催動破殼術,雖周身覺得難受,但心中思慮卻清晰得很。”
戌甲低著頭,有些無奈笑了笑,說道:“像破殼術那種添油術法我可是施展不出,能施展的兩三個術法都是一瞬間完成,自然就感覺不到什么。”
抬起頭來看著天,戌甲嘆了口氣,接著說道:“自從進了這靈封谷,我心里便一日不曾放下,總是緊得厲害。也不知道哪里來的感覺,還在山上之時,便覺得這趟差要遇上大麻煩。”
又湊近到鄔憂身邊,小聲說道:“尤其是看到那什么吳珠鑒幾個人后,感覺便更是強烈了。”
重新靠了回去,戌甲頭枕小臂看著天,繼續(xù)說道:“我這樣的只想到了一頭也就罷了,你這樣的一時沖動也就罷了,就怕中央大帳里的那幾個人也這樣,那就要坑死這大幾百號人了。”
這次換鄔憂挪到戌甲身旁,正色地說道:“你只想到一頭也好,我一時沖動也好,都不能這樣罷了。你我既擔著正副指揮使的任,就得替小隊里的人多想想。在這靈封谷里,我倆的任意一個決定都有可能關系到隊里其他人的生死。生死是最大的事,不能這樣或那樣罷了。”
拾起一塊石子,朝遠處扔了出去,砸得啪一聲響。鄔憂又說道:“說句心里話,那會兒拔除堡壘時,你定下的策略我覺著太過冒險,只是當時來不及細想。這會兒再想來,你自己藝高人膽大,當然是進出無虞。可那三人的本領遠不及你,卻被你帶著插入縱深,這不是讓他們落入險境么?”
戌甲也朝同一方向扔了塊石子,說道:“我有什么辦法?當時那狀況,不去那般冒險,根本拖延不了多久。插入縱深,一者是攻其不備,二者是攻其必救,連蒙帶唬以期令敵自亂,你那邊便可隔岸觀火,從容施展術法了。說到底,若不是你沖動下令要去拔除堡壘,我也不必領著三人去冒險了。”
鄔憂嘆了口氣,又朝那個方向扔了塊石子,說道:“是啊,說到底還是我之過,我得負主責。你為副指揮使卻沒勸住我的沖動之舉,還替我出謀劃策,也得負次責。”
戌甲接著扔了塊石子,說道:“你變了,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了。”
鄔憂看了戌甲一眼,問道:“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戌甲掂著手里沒扔出去的石子,說道:“自然是變好了,只是和你相識這么多年了,一時覺著不大習慣。不怕你惱,在入谷之前,我印象中的你一直都是個遇事無所謂,整日里吊兒郎當?shù)男「鐑海矍斑@個自省自責的指揮使完全對不上。對了,你自己察覺到了么?”
鄔憂搖了搖頭,說道:“自從被派了這個指揮使的職,我便整日想東想西,生怕忘了或是漏了什么,那根弦一直繃著的,又哪里會去想自己如何變了?”
戌甲微微笑了笑,望著二人扔出去的石子,說道:“那說明你骨子里就是這樣的人,過去那么久的樣子都只是裝出來的罷了。至于為什么要去裝,在我看來也許只是沒碰上自己真正在乎的事。”
鄔憂也看著前方,輕聲說道:“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