捫心自問,若換做是她,也并不見得就能比對方做得更好。畢竟,那可是兩位火力全開的老牌強大神力,強行駕馭一股自身無法理解的強大力量與之抗衡,其中的變數實難估量。若是由她駕馭這股力量,祂多半會選擇借其遁走。外來力量終究不可靠,用以對抗數倍于己的強敵絕非明智——若因失控導致隕落,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怎會如此!?區區圣級巔峰的螻蟻!如何能完全駕馭血龍之力?”晨曦之主洛山達立于神國之前,面色沉靜如淵,然其內心卻如驚濤駭浪般翻涌。祂實難置信,與自己實力相當,乃至單論戰力稍勝一籌的塔洛斯,竟然會隕落!而且還是在自己的神國之中!誠然,同為老牌神靈的祂們,關系素來不睦,甚至有時亦巴不得對方隕落。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祂的神性深處仍不可抑制地泛起悲涼。畢竟,祂們也曾是摯友,曾是并肩作戰的袍澤。
“區區螻蟻?晨曦之主鉨下好大的口氣啊!”就在洛山達還沉浸在對塔洛斯隕落的難以接受之中時,一道輕蔑的嗤笑之聲悄然在祂耳畔響起。
“你!你竟然。。。”洛山達神軀劇震,晨曦神紋在祂額間明滅不定,一臉驚恐地望著與祂遙相對峙的雷納克,光潔的額頭處不禁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作為當世存活最為久遠的存在之一,祂太清楚聆聽心聲這項能力究竟意味著什么——若雙方實力差距過大,弱小的一方將不會有任何隱秘可言!而現在的祂,就是那絕對弱勢的一方!
“呵呵!看來你已看清了這差距。”雷納克注視著洛山達驚恐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緊接著,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怖威壓如潮水般洶涌而出,瞬間將面前的所有人類神只盡皆籠罩。
于他而言,此行最大的收獲從來都不是那看似足以引發神戰的神靈寶藏,而是戰斗磨礪帶來的力量掌控的精進,以及對那一境界有了些許粗淺的認知。盡管這份認知猶如浩瀚宇宙中的一縷微不足道的塵埃,但論其價值,卻也遠遠凌駕于那些所謂的神之寶藏之上。
浩渺宇宙,無盡歲月,曾誕生過上百萬尊神只,其中不乏臻至神境巔峰的絕世強者。然而,如此龐大的數量,如此漫長的時光,真正能踏出那一步者,猶如在無垠的沙海中尋覓到一滴甘霖,寥寥無幾。
自太古至今,即便將那些真正踏入無上境界者以及半步之遙的存在盡數算上,亦未曾超過半百之數。而在這極少數之中,還包含了那些試圖強行沖擊那至高境界,卻最終未能如愿,含恨隕落的悲壯身影。故而,哪怕只是粗淺的認知,對于那些已然在神境之巔駐足了無數紀元的老怪物們而言,其價值也絕非區區身外之物可以相提并論。
而憑借這份粗淺認知,雷納克已然能夠毫無顧忌地釋放出血龍老祖宗那縷執念的全部威能。這意味著在接下來半刻鐘內,只要他愿意,便可爆發出血龍老祖宗生前一成的戰力。須知半步超脫境界的強者,哪怕只動用一成之力,其威能也絕非神境生靈所能抵御,即便是那些處于神境之巔的存在也不能幸免,面對如此威能,也唯有含恨隕落一途。
“半。。。步。。。超脫?!”洛山達每個音節都在撕裂神性聲帶。唯有當差距具象為實質威壓時,傲慢者才真正理解何為超脫——萬物皆為塵埃,任何未達此境者皆為螻蟻。此刻展現的僅是半步超脫者十分之一威能,真正的超脫之境已超越了神靈的認知邊界。祂的神性骨骼發出法則崩解的顫鳴,思維矩陣完全被恐懼支配。世間最深邃的恐懼從非未知之陰影,而是清醒注視著自己與永恒天塹間的絕對鴻溝。
“怎。。。怎么會。。。”其余十位只是中等神力的人類神只亦在神性禁錮中顫抖,神軀與神魂同時泛起崩解的漣漪。絕對的位階鴻溝下,牠們連最基本的行動能力都已徹底喪失。這些曾受凡人仰望的存在此刻垂首蜷縮——牠們比誰都清楚,注視上位存在即是褻瀆。昔日施加于眾生的敬畏枷鎖,此刻正以百倍威壓反噬己身。
“太古紀元,龍翼曾遮蔽星穹。”雷納克掌中燃燒著賦予萬物永恒寂靜的混沌之火,“吾族帝皇為后來者鑄就無上之通途,卻在紀元終末的滅世之戰中瀕臨族滅。”深邃龍瞳中倒映著蜷縮的眾神,“當吾族在焦土中掙扎重生時,滅世之戰中不見身影的爾等卻高舉屠龍圣旗——為了虛幻權柄滅絕吾族最后的余裔。如今,也是時候為這筆血債討回些許利息了。”實質化的殺意凝成血色冠冕,盡管他并不清楚那場堪稱滅世的戰爭的真相,亦不曾知曉其性質如何,但那場波及了整個宇宙的慘烈戰爭,儼然已無對錯善惡之分。然,昔年稱霸太古、輝煌鼎盛的龍族淪落至如今這般凄慘甚至卑微的境地,卻是無法抹去的血色現實,無聲地訴說著人類的貪婪與殘忍。
似是已知曉了自己接下來命運的眾神,此刻也終于徹底破防,即便面臨著神魂隨時可能湮滅的風險,也展露出了一副副荒誕不經而又滑稽可笑的神情——有的緘默無言,仿佛在靜待最終審判的降臨;有的極盡諂諛之能事,妄圖抓住那一絲渺茫的生存希望;有的則精神徹底瓦解,開始歇斯底里地咒罵;更有甚者,神情肅穆,喃喃自語,仿佛真的在懺悔一般。
“呵!”雷納克輕蔑一笑,對于牠們的反應嗤之以鼻,隨即毫不猶豫地拍出了那醞釀已久的混沌。他怎會不明白這些家伙心中所想?沉默、諂媚、咒罵乃至懺悔,這些情感的流露,不過是祂們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罷了!
“到此為止吧!”就在雷納克打算將眼前十余位人類神只一舉殲滅之時,一道威嚴而又深沉的聲音驟然響徹于幽暗的星界虛空之中,一道偉岸的身影憑空顯現在了雷納克面前。只見其只是緩緩點出一指,輕描淡寫間便擊碎了雷納克那蘊含著凜冽殺意的含怒一擊。
“你是何人!也敢阻止本皇為我龍族收取些許利息?!”雷納克滿臉凝重,目光死死地盯著這位突如其來橫插一手的不速之客,沉聲質問道。要知道,他此刻已具備血龍老祖宗生前全盛狀態的一成之力,方才那一擊雖非最強,卻也蘊含著他滿腔的殺意,威能不可小覷。然而,對方僅憑一指便輕易擊碎了他的攻擊,其實力深不可測,甚至是真正的半步超脫境界強者。然即便如此,雷納克依舊沒有因此而失去身為龍族之皇的威嚴。
“哈哈!不錯!如此,倒也配得上這借來之力!”神秘強者并未理會雷納克的質問,反而饒有興致地點評道。隨后,他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繼續說道:“我是何人?你不是看過我那后輩為我撰寫的傳記嗎?”
“傳記?”雷納克先是一怔,須臾間似是想起了什么,原本沉穩的面容終是泛起了絲絲漣漪,而后試探著詢問道:“神王?”
“神王。。。這般與太古龍帝都可齊名的尊號,我這后來者又豈有資格擔任?”神秘強者先是自嘲一笑,而后毫不掩飾地坦明了自己的身份——其正是當世最強帝國德倫斯帝國開國皇帝的祖父,人族無可爭議的守護神,更是那真正超脫境界的無上禁忌強者。
“真正的超脫!”待確認來者身份后,即便是處于這般狀態的雷納克,此時也不禁心生敬畏,深感自身之渺小。在真正的超脫境界強者面前,半步超脫者亦不過是可隨手抹殺的螻蟻!而這位神王,更是當今世上已知的四尊超脫境界強者中最強的存在!
“不過是本尊一道投影罷了,這等微不足道之景,尚且不夠資格讓本尊親臨。”神王嘴角輕揚,勾勒出一抹淡然笑意,隨即其神態自那方才的不羈中猛然回歸,重又披上了威嚴與莊重的華服,以一種毋庸置疑的語調緩緩開口道:“吾此行目的,想必你已明了——他們,還不能死!”
“神王陛下,你這是何意!”雷納克聞言,臉上驟然變得異常難看,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這位足以稱之為人族之主的無上禁忌存在。他心中已有計較,對方所遣不過是一道虛幻投影,未必能在自己手中保住這群對龍族犯下累累血債的劊子手!而身為龍族之皇,他也斷不可能因為對方一句輕描淡寫之語,便輕易放走這些家伙!
“哈哈!膽識倒是過人!可惜,借來之力終究非你自身所有。且不說,即便只是本尊的一具投影,亦非你所能抗衡,即便與你旗鼓相當,你又能奈我何呢?此外,你難道沒有察覺到這時間的流速嗎?”面對雷納克的質問,神王神色依舊沉穩自若,甚至還與雷納克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時間流速?”聞聽對方的玩笑般的提醒,雷納克這才恍然察覺到,他們所處的區域的時間流速相較于其它區域確實略快了幾分。而時間,恰恰是影響他實力強弱的決定性因素。畢竟,他目前的狀態只能維持短短半刻鐘,一旦時限到達,他便將回歸本真——那條在神靈面前不堪一擊的圣級巔峰小龍。
“你沒得選,所以就到此為止吧!這對于你以及你想要守護的龍族而言,也并非壞事。更何況,他們亦有誓約未履,不該隕命于此。”神王輕嘆一聲,神色復雜地注視著雷納克。在這頭小龍身上,祂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模樣——狂傲不羈,自認為只要具備足夠強大的力量,便能洞悉一切、主宰一切。然,當祂真正走到了這一步,擁有了年輕時難以企及的力量時,方知昔日的天真是多么的荒誕且可笑。
有些真相注定要被掩埋,有些存在注定便要隕落。知曉一切,從來不是掌控的開始,而是邁向無盡絕望和毀滅的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