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老郎中看了直搖頭,悄悄跟徐家老兩口說:“怕是癆病,這病……唉,兇啊。”
徐家人不信,把鎮上和縣里的大夫請了個遍。
藥渣子倒了一筐又一筐,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可徐守田一天比一天氣色不好,最后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架子。
就在徐家一片愁云慘霧之際,張春回找上門來了。
他拍著胸脯對徐家人打包票:“我祖上傳有專治肺癆的方子。不敢說十成十,六七成的把握是有的。就是這藥引子金貴,得三十兩銀子才抓得齊。”
三十兩,對徐家這樣的莊戶人家來說那就是一座壓死人的大山。
先前家里的存銀已經花得差不多了。
可看著床上氣若游絲的徐守田,徐家阿爺阿奶把心一橫,豁出老臉去借。
東家挪半吊錢,西家借一斗米,把能求的人都求遍了,連剛長成的豬崽都提前賤賣了。
秀秀娘高氏把壓箱底的幾件半新衣裳和娘家陪嫁的一對薄銀鐲子也全都當了。
一家人勒緊褲腰帶,啃著摻了麩皮的野菜團子,好不容易湊齊了三十兩銀,幾乎是跪著捧給了張春回。
只盼著他能把徐守田的命救回來。
錢給了,張春回也真弄來些黑乎乎的藥丸子。
徐守田吃了,開頭兩天似乎咳得輕了點,一家人以為是藥起效了,剛高興沒幾天,就發現徐守田反而咳得更厲害了。
咳出了大口大口的血沫子。
沒熬過大年三十,人就走了。
人沒了,債還在。
那看病的三十兩銀子,大半是借的,其中還有利滾利的印子錢。
為了還債,徐秀秀年過六旬的阿爺阿奶,頭發都白了,還得咬著牙出去找活干。
阿爺去給地主家扛糧包,壓得腰都直不起來;阿奶去富戶家漿洗縫補,寒冬臘月里手泡在冰水里,凍得跟胡蘿卜似的。
兩位老人哪里經得起這樣熬。
徐家阿奶先病倒了,沒幾天就沒了。阿爺一口氣沒上來,跟著也去了,連口薄皮棺材都是鄰里湊錢置辦的。
接連的喪事像冰雹一樣砸下來。
秀秀娘高氏,硬撐著料理完公婆的后事,照顧了孩子一段時間,如今自己也累垮了。
“都是他!都是這個挨千刀的騙子!他害死了我爹!逼死了我阿爺阿奶!現在還要害死我娘!他不得好死!嗚嗚嗚……”徐秀秀哭得嗓子都啞了。
“好你個黑心爛肺的老東西!”雙鯉聽完憤怒不已,一個旋身回頭一腳正正踢中了張春回的鼻梁。
他的鼻血瞬間流了出來。
雙鯉怒罵,唾沫星子都快噴到他臉上了:“你聽聽!徐家好好一戶人家,被你害成什么樣了?你還有臉喘氣兒?你這種騙子,就該下十八層地獄,讓閻王爺拔了你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