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驛的秋天－1978（80）：與宋子澤的爭論（第1頁）

四隊(duì)的社員們收工了，羅子七竟然也在隊(duì)伍里，他的臉色有點(diǎn)蒼白，手也緊緊地摁著腰，能看出來，他正忍受著某種痛苦。燕之青心想，等過了這兩天，就讓他休息休息，去醫(yī)院看看。羅子七看了燕之青一眼，笑道：“我啊，重活真干不成了，不過，跟著半邊天們拾個紅薯，還是可以的。”燕之青忙說道：“子七同志，還是快點(diǎn)回去歇歇吧，李委員還等著你呢。”羅子七笑了笑，沒有再說話，捂住他的胃部，向武松坡家走去。

燕之青看了武松江一眼，問道：“武經(jīng)理，聽說這街上有人做米酒的，能不能給羅子七同志買點(diǎn)啊。”說著話，掏了掏布袋，拿出兩塊錢來。武松江想了想，說：“或許我六舅家有，也不知道他賣不賣，我去試試吧。”說著，接過了燕之青遞過來的兩塊錢，裝好了，向東街走去。

宋子澤從橋上走了下來，說道：“李大地主家，會沒有酒，前天不還在一起喝嗎，裝什么裝？吳大主任，這投機(jī)倒把的事，你老人家是該管一管了，要不然，咱這清河驛大隊(duì)，可真的成了資本主義社會了，到處是私有，人人喊生意，這都成什么樣子了嗎？你說，對不對，燕副書記？”沒想到這個宋子澤，話鋒一轉(zhuǎn)，把問題直指燕之青。

“資本主義？私有制？生意？宋委員，你說的這些名詞有些深奧啊，你說說，我們清河驛大隊(duì)，咋就成資本主義了，這個帽子，可不是亂扣的啊。”宋子澤一驚，沒想到這個燕之青還有這一套，拿出對方的觀點(diǎn)來攻擊對方，看來是要小心點(diǎn)、防著點(diǎn)才是啊。

“那，咱就打個比方吧，我可說不好，有不對的地方，請領(lǐng)導(dǎo)批評指正。”宋子澤似乎學(xué)乖了點(diǎn)，先堵上了口子，他說道：“比如，他們四隊(duì)，磨紅薯粉芡，下粉條子，如果是社員分點(diǎn)、吃點(diǎn)，這都很正常，可如果是大規(guī)模地干起來，流入市場，從中牟取巨大的利益，搞亂價格，破壞了整個計(jì)劃經(jīng)濟(jì)體制，這不是犯罪，是什么？”宋子澤的假眼球快速地轉(zhuǎn)動著，他要聽燕之青的回答。

燕之青懂得宋子澤的意圖，是要抓自己言語上的毛病，這種人，似乎天生就是找刺的，他不想跟這種人多說什么，他倒是覺得，跟林銃子說話，挺有意思的。于是，他冷淡地說道：“那，大伙都學(xué)你們第五生產(chǎn)隊(duì)，把紅薯藏起來，爛掉，這才是社會主義嗎？”

宋子澤更沒有想到，燕之青同樣會舉自己的例子說事，而且是拋開了爭論的主題，直取對方的軟肋。他尷尬地笑了，說道：“那是技術(shù)層面的事，那是技術(shù)層面的事，不過，我們的心靈是純潔無瑕的，是心向社會主義的，不像有些生產(chǎn)隊(duì)，打著社會主義的旗號，干著資本主義的壞事。”

“干著資本主義的壞事，這個提法有點(diǎn)意思，我看倒未必是壞事，讓老百姓吃個粉條，賣個錢，日子過得好一點(diǎn)，這樣的資本主義，我看不是什么壞事，你們那個紅薯爛在窖里的社會主義，我看也未必是什么好事。”燕之青依舊是淡淡地說道。

“什么？”一句話似乎給宋子澤打上了雞血：“燕副書記，這可是兩條路線斗爭的問題，是重大的政治問題，是你死我活的戰(zhàn)斗，你怎么能說資本主義好呢？你要對你的言行負(fù)責(zé)，做為一名黨員干部，我不得不正告你，你這樣的言論，是有問題的。”

“噢，你可以記下來嗎，我們還可以再探討，但我也可以告訴你，政治是什么？當(dāng)前我們的政治就是讓老百姓吃上飯，我們最大的政治，就是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過上好日子的社會主義才是好主義，除此之外，沒有什么好的、虛的社會主義。”燕之青似乎有點(diǎn)生氣了，他本來不想和宋子澤爭論的，誰知道他卻步步緊逼，非要搞出個子丑寅卯來。

“燕副書記，我不得不再次警告你，你這是混淆視聽，思想問題是嚴(yán)峻的。”宋子澤似乎抓到了燕之青的思想把柄，他興奮地說著。燕之青卻抱起了妞妞，說道：“妞妞，我們回家吃飯去了，奶奶煮的大鴨蛋，我們回家了。”說完，還不忘回頭看了宋子澤一眼，說道：“紅柳林的大鴨蛋，宋委員，要不要一同吃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