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旺又讓表妹宋改成盤點了一下達摩嶺中藥材收購站,對她說道:“晚上把這些中藥材給裝袋保管起來,明天掛上,‘暫停收購’的牌子,跟你姐到經銷店上班去。”
宋改成一臉驚異地看著王南旺,問道:“哥,這么長時間了,也不見臭妮姐她們來拉藥材,中醫院那邊,是不是出事了啊?哥,賬上的錢,咋辦啊?”
王南旺看了宋改成一眼,說道:“德嫻交給你的時候,錢、貨是對應著的,你經手又沒幾天,沒錢有貨,沒貨有錢,只要對應著就是了,你怕啥?”
宋改成的臉紅了起來,說道:“哥,我是怕這藥材返潮,壞了。”王南旺笑了,說道:“他們不來收,壞了,是他們的事。鎖上門,走吧。”說著話,兄妹便到了經銷店。
渠鳳正在整理著貨物,把自己的貨給分揀出來,準備晚上拉回家,免得上級查賬,賬實不符了。看到王南旺和宋改成進來,焦急地說道:“南旺,你前兩天答應廣發的事,我看是要打水漂了。”
王南旺一愣,說道:“打啥水漂?我不是安排他到賈洼工地上去嗎?春妮也到后面伙房上班了,咱桂星妗子還給咱娘來送了一兜子雞蛋、表示感謝了呢。你是說,那三十塊錢,松芳還是把持著不放手?”
渠鳳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說道:“補償資金,鎮政府給扣了,廣發那錢,恐怕要打水漂了。”
王南旺一驚,問道:“你咋知道的?”
渠鳳得意地說道:“這個,你別管,肯定是千真萬確的。”
王南旺沒有再問下去,而是交代了一下宋改成的工作,便向加工廠那邊走去,這個地方,不像工地,有王獻文、申小東那樣得力的人守著。加工廠這邊,絕大部分是新手,沒有一個人能堪當大任,鎮服一部分人。而供銷社派來的會計陳彩霞是個只管賬不管事的人,有時候,還得讓三爺王廷英、姨夫宋鄭馮兩個看門的臨時工站出來說話。如今又是棉花收購旺季,把王南旺整個人給困在了廠子里,甚至連去找吳三中等人探討問題的時間也沒有了,更不要說去請教自己的老爹了。
王廷英和宋鄭馮正在加工廠大門外坐著,身后是幾個紅色的大字:“嚴禁煙火!”遒勁有力的宋體正書,是宋天成的杰作,二伯王滿囤看了好長時間,自嘆不如。大門口的桌子上,是前來繳棉花的群眾放在上面的火柴、香煙,前幾天王滿當家的廚房著火之后,兩個人更加認真了,這里面,收購、加工、存放的,可全是棉花、煙葉,那一樣著了火,都根本沒有辦法救。
看到廠長王南旺過來了,陳大樓子村幾個剛剛繳過棉花的群眾便圍了上來,問著繳棉花減免公糧、統籌、提留的折算方法,又問了一些獎勵政策。王南旺笑著,給他們一一解答著,還拿出一個人的存根來,說道:“你看看你這,要是再繳600多斤,就達1000斤,就可以享受大額獎勵了,獎給你一袋子尿素或者是三袋子碳氨,是沒有問題的,這可是田縣政府給的獎勵政策,有時間限制的,得抓緊了,趕快完成任務,到經銷店那邊,直接憑票領化肥。”
幾個人低下頭,算著賬。王南旺笑了,說道:“幾個老表,要是湊數,那得回家算去,在這兒影響不好,呵呵,這是上邊政策制定時,給我們開了個小口子,你們幾家一湊,完成這個任務,根本不在話下。”那幾個人聽了,高高興興地走了。
就在這個時候,里面傳出嘈雜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吵鬧,更像是在打架。王南旺一驚,急忙趕了過去。果真,檜樹亭的那個叫豐孩的,本名叫豐河,就是隗鎮面粉廠里那個工人豐子成的孩子,正在揪著袁晨的頭發擊打著她的頭,袁晨掙扎著,正在抵抗,其他的幾個工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豐河,給老子住手,反天了,你。”王南旺也管不了許多,爬到了棉花垛上,抓住豐河的衣領,一拳頭打了過去,嘴里罵道:“媽個腳,打人家一個小姑娘,算個什么東西,有本事,沖著老子來。”豐河的鼻子已經流血了,他掙扎著還要向王南旺身上撲,聞訊趕來的袁天剛和二兒子袁歡,一下子抓住了豐河,拳打腳踢,一頓好打。
就在這個時候,來寨上抓偷牛賊的魏青云帶著警察,聞訊趕了過來,大聲喝令住手。一伙人被帶到了加工廠辦公室里,有幾個知情人向魏青云報告了實情。
原來,豐河家并沒有種棉花,他說是自己的一個親戚來賣棉花的,讓驗級員袁晨看他的面子,給他上提一級。袁晨沒有理會他,而是給他驗了個三級,他硬說自己那棉花就是“1-31”,背起那包棉花就往一級棉垛上爬,胡亂地把那包棉花倒在了垛上,又坐在和一級棉顯然有差別的棉花上給踢騰亂了,借以弄假成真。沒想到,袁晨工作認真,趕了過來,讓他把棉花給撿出來,否則,不給他開票。豐河覺得,自己的面子在一個小閨女面前丟盡了,惱羞成怒,便打了袁晨一巴掌。袁晨罵了他,于是二人便撕打在一處了。
魏青云看了看袁晨臉上、身上的傷,又冷冷地看了一眼蹲在墻角的豐河,對一個警察說道:“一同帶走吧,這閨女,傷得不輕,也一同帶到衛生院去,做個鑒定,再住幾天院,好好治療治療,”那個警察過去,“咔嚓”兩聲,給豐河戴上了手銬,又讓金霞和她嬸子張玲玲攙扶著閨女,上了放在院子里的警用三輪摩托。豐河愣愣地,也往摩托上擠,以為警察會把他拉到隗鎮派出所去,沒想到那個警察,狠狠地踢了他屁股一下,說道:“老老實實地跟我走回隗鎮去,讓你小子和那個黃青占,享受享受游街的滋味。”
魏青云看了看門口,似乎聽到有人在說:“王南旺和老袁家的人,不也打了河嗎?咋不抓他們啊。”魏青云冷冷一笑,站起身來,走到院子里,看著站在外面圍觀的群眾和工人師傅,說道:“這個,沒有什么好看的,豐河,擾亂國家戰略物資棉花收購政策執行,訛詐國家資金,恃強凌弱,致使被害人袁晨受傷,已經違反了多條法律。不先制服他,他還要繼續他的犯罪行為,對受害人造成更大的傷害。打他,是便宜他了,如果再遇見這號貨色,先給我制服了,移交給我們公安部門,我給你請功、請賞。現在是法制社會,抓他,是我們的職責,請問各位,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嗎?有人要學當年的豐子臣嗎?”說完,用手摸了摸別在腰間的手槍。
眾人裂開了一道大口子,魏青云帶領著這一隊警察,向外走去。寨門口處,另一隊警察已經把黃青占抓獲歸案,還把他偷鄧德金家的那頭耕牛,拴到了寨門口處,這頭牛,是從黃青占他姨家找回來的。寨門口處,同樣圍滿了人,黃茍熊跪在地上,用巴掌打著自己的臉,向警察求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