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歸點燃了桌上的油燈,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將那卷凝聚了他半生心血的圖紙緩緩湊近火焰。
紙張卷曲,變黑,最終化為一縷青煙。
“我造過能屠村的炮,也修過護村的鐘。”趙無歸的聲音沙啞而平靜,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可最讓我安心的,不是鎮魂炮圖紙完成時的狂喜,也不是護村鐘修好后的贊譽。是去年,我給村東頭的王嬸打的那把鋤頭。”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眾人,“王嬸的兒子兒媳都死在了黑淵,只留下三個半大的孩子。她就用我打的那把鋤頭,開墾了屋后那片荒地,種出的糧食養活了三個孫子。每次我路過,看到那三個孩子在田邊玩鬧,我就覺得,那把鋤頭,比我這輩子造過的任何精巧機關、任何強大武器,都更有分量。”
趙無歸說完,退回了人群。
祠堂里的喧囂漸漸平息,許多人陷入了沉思。
夜里,陳聽風獨自一人來到存放承聲杖的密室。
這根看似普通的竹杖,杖頭懸掛九枚銅鈴,能記錄并共鳴整個村落范圍內的愿力波動。
他想知道,朱雀刀,這把所謂的圣器,在村民心中究竟代表著什么。
他將手按在杖身,閉上眼睛,調取了十年來所有與“戰斗”和“守護”相關的愿力記錄。
無數畫面和聲音在他腦海中閃過:弟子們比武時的激昂,村民遭遇野獸時的恐懼,以及……林塵與強敵決戰之夜,全村人那股同仇敵愾、生死與共的滔天愿力。
然而,當代表愿力波動的光芒攀升至頂峰時,浮現的畫面卻并非林塵決戰的那個血色黃昏。
畫面定格在一個春雷滾滾的夜晚。
祭祀結束,眾人散去,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顫巍巍地從少年手中接過朱雀刀。
她沒有感受刀鋒的銳利,也沒有贊嘆刀身的花紋,只是借著刀身反射的微光,小心翼翼地插在回村的泥土路邊。
風雨中,她對著刀輕聲說了一句:“天太黑,怕孩子們夜里看不清回家的路。”
那一瞬間,承聲杖記錄到的守護愿力,超越了十年來的任何一次戰斗。
陳聽風猛地睜開眼,眼中滿是震撼。
第二天清晨,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將自己的發現公之于眾。
“承聲杖告訴我,”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這把刀,它從未真正為殺戮而響。它最強大的力量,不是斬斷敵人,而是照亮回家的路。”
最終表決的日子到了。
天空陰沉,烏云密布,仿佛也為這個艱難的決定而壓抑。
全村老少都聚集在祠堂前的石碑下,氣氛凝重。
石碑上,朱雀刀的封匣靜靜地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