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竹想的是要激一激他的心上人,于是回了租住的院子便備紙研墨,要將之前他獻言編纂工部專科教材的計劃通通寫了。
原本編專科教材那檔子事便是他畫大餅討好圣上的,這事說得容易,可實施起來卻是極難——不僅是新編教材要耗翰林院的人手,會惹得上峰對他不爽,而是這般專業的內容已然超出翰林院的能力范疇,勢必要派人向機造司請教。然而若要求得機造司的協助,該開出怎樣的籌碼、這筆資金從何處來則又是個新問題了。
續竹原本想著這幾個月就要辭官,對這些細節也全無考慮,現在當真要寫折子時卻犯了難。可他轉念想,自己的心上人便是位機造司的司空夫人,那這編教材的細節找她問問便好了,托他家夫人的關系尋得其他司空的幫助大抵也并非難事。
況且現在天子臨產而由監國公主暫代理政,那位“天命”對機造之類的知識可謂行家。續竹想著就算自己寫得頗不著調,也頂多是被監國公主罵一頓罷了,并不會當真誤了正事,于是放下心奮筆疾書一個半時辰,將這厚厚一迭奏表寫完了。
他想著明日上朝就要死皮賴臉地將自己這份“大作”呈給監國公主看,心中既有些忐忑又有些微妙的爽快——畢竟就算對機造一竅不通,因著他得了這狀元的名號,不光能忽悠住當朝天子,就連萬世天命都不得不看一眼他寫的廢話。
續竹服了碗補氣安胎的甜湯,一夜好眠之后在天還未亮時便起床洗漱,穿戴得一絲不茍地上朝去了。
他雖請了假也得了批準,但大周律也未曾禁止告了假的官員仍舊上崗,只是續竹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時,相隔三位的同屆同僚見了他頗有些奇怪——至于為什么是相隔三位,那必然是由于當下翰林院請假的頗多,旁邊三人今個都沒來。
以翰林院編修的品級,續竹這里自然是看不清御座。不過自從監國公主將所有請假的都批了之后,每天上朝都得缺一大半,因此他也不著急,等前面高位官員都匯報一遍再請示也來得及。
只是不知為何,從殿里傳來那隱隱約約的聲音聽著有幾分熟悉,續竹心下有些不安,但也只當是害喜的反應。
待前面的官員們報得差不多了續竹才出列上表,見殿前侍衛舉右旗表示準許他呈上,于是忙捧著他這沓《請編工部專科教材疏》走向殿門。
續竹自知這是班門弄斧了,但朝會時畢竟有其他朝臣在場,就算監國公主看了他的計劃覺得荒謬可笑,也必不好當眾對他說什么重話。況且自己請了假還來上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尤其跟那一大半沒來的對比,就更是應當鼓勵了。
于是續竹越走越覺著心安理得,走上丹墀時仗著此時離得遠也并未立刻垂下頭。這路他雖走的次數不多但也算是熟悉了,只是今日偶然瞄到了正前方御座上的人影,卻是嚇得續竹腳下步子一亂險些跌倒——那位身著朝服托腮垂眸坐在殿中的萬世天命,乍一看竟同他家夫人生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