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魚的于三兒那破鑼嗓子正激動地嚷嚷:“喂!都聽說了沒?柳家造船廠,這回是真害死人了!”
“啥?害死人?咋回事?”
幾個閑著的婆子立刻圍了上去。
“噓——小點聲兒!”于三兒賊兮兮地左右瞄瞄,壓低聲音。
“我可是費老鼻子勁才打聽出來的。柳家招人,壓根兒就不是去當什么學徒!那是……”
他唾沫橫飛,把楊大柱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末了還神神秘秘地加上自己的獨門見解。
“聽說是柳家為了自個兒發大財,專門找陽氣壯的小伙子去填命格,吸人家的福運。去了的,要么缺胳膊少腿,要么直接沒了命。完了柳家還賴人家偷東西、犯事兒。真不是個東西啊。”
“如今柳家倒是越來越紅火,可憐了那些人啊……”
巷子里頓時炸了鍋,七嘴八舌,嗡嗡作響。
“我的老天爺!”
“怪不得他們能在青州屹立兩百年不倒呢……”
“造孽啊……”
就在這時,于三兒一眼瞥見了正要低頭溜墻根過去的劉禾生,立馬拔高聲音喊道:
“誒,劉家的那小子,你是柳家造船廠出來的,你給咱們說說唄,柳家造船廠到底害死了不少人啊?”
劉禾生渾身猛地一僵,那半截空蕩蕩的袖子都跟著抖了一下。
他臉皮發緊,頭也不敢抬,含含糊糊地嘟囔:“沒、沒聽說……我就知道干活,別的不清楚……”
他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隨后他胡亂擺著那只完好的手,腳下跟抹了油似的,加快步子,幾乎是逃命似的鉆進了自家破舊的屋子里。
“哐當”一聲,把門關嚴實了,將那些人的議論隔絕在外。
夜深了,躺在硬板床上,劉禾生想著今日楊大柱狀告柳家人的事情根本睡不著。
于是便翻來覆去像烙餅似的,身下的破席子被他碾得吱呀作響。
旁邊的妻子何翠花被他吵得心煩,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死鬼!有虱子咬你啊?翻騰個沒完!還讓不讓人睡了?胳膊廢了,連覺都不會睡了是吧。”
劉禾生被罵得臉瞬間漲紅了,他心里燒起了一把火。
但他向來嘴笨,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只得猛地坐起身。
“我出去透透氣!”他啞著嗓子低吼了一句,也不管何翠花在后頭罵罵咧咧,快步沖到了院子里。
夜風帶著點涼氣,吹在汗津津的脖子上,稍微讓他清醒了點。
他抬頭望著黑黢黢的天,心里沉甸甸的。
今日楊大柱狀告柳家的事情,讓他心里慌得很,睡不著啊。
他一閉眼就是血金籠里和野狼搏斗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