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比地面更冷。
白啟的中央實驗室,是一個純白色的、毫無雜質的空間。墻壁、地板、天花板,連同那些嵌在其中的復雜儀器,都泛著一層手術室般的冷光。空氣里彌漫著臭氧和金屬的味道。
“坐。”白啟指了指房間中央唯一的一張椅子。
蘇千雪沒有動。她像一尊雕像,被遺棄在這片白色的荒原里。
白啟也不在意。他徑直走向一面占據了整面墻壁的巨大屏幕。屏幕原本是黑色的,隨著他的指令,無數數據流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綠色的字符、跳動的曲線、三維的結構圖,瞬間填滿了整個空間。
“很有趣,不是嗎?”白啟沒有回頭,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數據上。“就在剛才,皇后完成了一次獵殺。我們收集到了寶貴的第一手戰斗數據。”
他伸手在空中一劃,一幅動態的結構圖被放大到屏幕中央。那是皇后的模型。
“看這里,”他指向模型的核心區域,“空間躍遷引擎。在與林靠北融合前,它的單次躍遷誤差范圍是十五米,能量耗損率高達百分之六十。而現在,”他調出另一組數據,鮮紅色的,與之前的數據形成了刺目的對比,“誤差范圍縮小到兩米以內。能量轉化效率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八。這是一個奇跡。”
蘇千雪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不想看,但那屏幕上的光,卻強行烙印在她的視網膜上。
“還有這里,尾部的生物質能炮。”白啟又切換了畫面,一段模擬的能量沖擊動畫在屏幕上播放。“過去的充能時間需要十二秒,而且能量逸散嚴重。現在,它只需要七秒。炮口初速和能量密度都翻了一倍。一炮,就洞穿了那頭巨獸的甲殼。”
他說話的語調,不是在陳述事實,而是在朗誦一首壯麗的史詩。他為這種毀滅性的進化而感到由衷的、純粹的喜悅。
“你說的這些,是用他的命換來的。”蘇千雪終于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從冰封的喉嚨里擠出來的。
“命?”白啟終于轉過身,面對著她。“蘇小姐,你的觀念太陳舊了。這不是犧牲,是升華。林靠北,作為人類的個體,已經抵達了他的極限。但他作為一種催化劑,他的價值才剛剛開始體現。”
他走到蘇千雪面前,調出了一個新的窗口,上面是林靠北的生理數據和一段復雜的基因序列圖。
“我研究過他。他的戰斗本能,他對危機的反應速度,他那種在絕境中求生的原始意志……這些都不是訓練能得來的,這是天賦。一種完美的、野性的天賦。”
“但天賦需要一個載體來釋放。皇后的軀體,是那個載體。林靠北的戰斗本能,與皇后的原始饑渴結合,產生了我所見過的、最完美的‘進化方程式’。”
“方程式?”蘇千雪重復著這個詞,感覺荒謬到了極點,“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會痛,會恐懼!”
“情緒是進化的雜質,蘇小姐。”白啟打斷了她,“皇后正在為他過濾掉這些無用的東西。痛覺?會被生物反饋抑制。恐懼?會被戰斗指令覆蓋。他現在所體驗到的,是一種你我永遠無法理解的、更高層次的存在感。他是武器,也是君王。他是意志,也是風暴。”
他重新轉向屏幕,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狂熱的表情。
“我們見證了一個完美的閉環。戰斗,吞噬,進化,然后再去迎接更強的戰斗。每一次獵殺,都在優化這個方程式。生物裝甲的強度,上一次測試時是七千布氏硬度。剛才的數據顯示,已經突破了一萬二。它在自己生產更堅固的合金。”
蘇千雪順著他的指示看去,屏幕上顯示著皇后體表裝甲的微觀結構。原本的晶格形態,正在向一種更復雜、更致密的結構演變。那些甲殼,像活物一樣,在呼吸,在生長。
“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蘇千雪問,“把他變成一頭只知道殺戮和吞噬的怪物,然后讓你在這里收集數據?”
“不僅僅是收集數據。”白啟的回答讓她遍體生寒,“是引導。是規劃。是為這場偉大的進化,設計出最優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