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字從他喉嚨里擠出來,與其說是詞語,不如說是一股被撕裂的風(fēng)。
蘇千雪沒有跑。
她甚至向前踏了一步,軍靴踩在混合著營養(yǎng)液和血水的金屬地板上,發(fā)出“啪”的一聲輕響。
“林靠北?”她又喊了一聲,這次的語調(diào)里沒有了之前的嘶喊,只剩下一種緊繃的確認(rèn)。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即將崩塌的雕像。斷裂的纜線在他周身垂掛,每一次輕微的晃動,都帶起一陣電火花的閃爍。他的臉蒼白得嚇人,是那種久不見光的、屬于囚犯的顏色。這讓她心里莫名地松了一下。
至少,這張臉還是他的。
“我說了……快跑……”他又一次重復(fù),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破碎而艱難。那枚金色的豎瞳里,沒有任何屬于人類的情感,只有純粹的、捕食者般的冰冷。
“我來這里,不是為了自己跑的。”蘇千雪的回答斬釘截鐵,“我是來帶你走的。”
她又向前一步,試圖看清他身上的傷勢。那些黑色的紋路,比她想象的更加詭異,它們似乎在緩緩流動,每一次明暗閃爍,都讓她心臟抽緊。
“你……帶不走……”他扯動了一下身體,牽動了掛在他身上的導(dǎo)管,一陣金屬摩擦的尖銳動靜響起,“這是……‘皇后’……它……和我……在一起……”
“我不管什么皇后皇帝!”蘇千雪低吼道,“你還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嗎?回答我!”
“控制?”林靠北發(fā)出一陣古怪的、像是哽咽又像是嘲笑的氣音,“我正在……用全部的力氣……和你說話……而不是……擰斷你的脖子……”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蘇千雪的動作停住了。她能感覺到,那枚金色豎瞳的“注視”,那不是林靠北在看她,是另一個東西,一個無法理解的、龐大的意志,正通過這具軀殼,審視著她。
一種源于生物本能的恐懼,從她脊椎骨的末端竄了上來。
“它在……看你……”林靠北的牙關(guān)在打戰(zhàn),“用我的眼睛……它覺得你……很有趣……”
“閉嘴!”蘇千雪呵斥道,她強(qiáng)迫自己不去理會那股寒意,“白啟的安保部隊馬上就到,這里的警報全響了。我們沒有時間在這里廢話。跟我走,現(xiàn)在!”
她伸出手,要去抓他的手臂。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林靠北猛地向后一縮,動作劇烈到讓他整個人都撞在了隔離艙的內(nèi)壁上。
“別碰我!”他咆哮著,人類和非人類的兩種聲線扭曲在一起,形成一種恐怖的和聲。
隨著他的咆哮,一股無形的斥力以他為中心炸開。蘇千雪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大錘狠狠砸中,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身后的金屬門框上。
“咳!”她咳出一口血沫,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她撐著墻壁,勉強(qiáng)站穩(wěn),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林靠北的狀態(tài)看起來比她更糟。他撞在墻上,緩緩滑落,半跪在地。他低著頭,黑色的頭發(fā)垂下來,遮住了他的表情。他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皮膚下的黑色血管網(wǎng)瘋狂地凸起、閃爍,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你看……這就是后果……”他喘息著,氣若游絲,“我……控制不住……它會……傷害你……”
走廊盡頭的紅色警示燈光芒大盛,刺耳的警報聲調(diào)陡然一變,變得更加急促、尖銳。
警告:A區(qū)封鎖程序啟動。三十秒后,所有通道將永久關(guān)閉。
警告:偵測到未授權(quán)的基因序列活動。凈化小隊已出動。
冰冷的系統(tǒng)音回蕩在空曠的走廊里,宣判了他們的死刑。
“凈化小隊……”蘇千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那不是普通的安保部隊。那是白啟手下最殘忍、最不計后果的一群瘋狗,他們的任務(wù)從來不是抓捕,而是“清理”。清理掉所有失控的實驗體,以及……所有目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