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裴桑枝,方才有那么一瞬間,她竟覺得徐長瀾比駙馬爺還要透著一股“清澈”。
那模樣,活像是腦子里那些彎彎繞繞的褶皺,都被誰給一把抹平了似的。
裴桑枝垂眸抿了抿唇,順手端起茶盞,借著一口清茶定了定心神,再抬眼時,神情已恢復了慣常的冷靜,言歸正傳道:“榮妄,我與你說說我們議論的事,也正好……聽聽你的意思。”
旋即,裴桑枝三言兩語,將方才之事向榮妄道了個明白。
榮妄聞言眉頭微蹙:“無論那香是否真有問題,我都會進宮面圣,請陛下在飲食起居上務必加倍謹慎。”
“李順全與影衛那頭,我也會親自叮囑,讓他們警醒著些。”
“絕不能讓那些來路不明的人或物鉆了空子,危及陛下龍體安康。”
說到此,榮妄稍頓了頓,話鋒一轉道:“我今日過來,是想跟你說,宴大統領怕是……快按捺不住了。”
“自去年歲末起,他便處處碰壁。”
“明面上看是丟了官職、失了圣眷,實則根基已遭連番動搖。”
“禁軍中那些他一手提拔的心腹,不是被調往閑職,便是因故革除。”
“宮中埋了多年的眼線,也因煽動長平郡主那件事被陸續揪出、清理殆盡。”
“如今他在朝堂上說話的分量已大不如前,各方消息來源亦漸漸堵塞。”
“這般境況,于他而言,不亞于是耳聾眼瞎,手足被縛。”
“你我都清楚,他在朝中的地位,直接關乎他在秦氏余孽那幫人眼中的價值。堂堂禁軍大統領,本是天子麾下最得信任的武臣之一,卻仍要與虎謀皮、行此險棋,除了舊日心結未解之外,必然圖謀著更大的權勢。”
“若他在朝中徹底失勢、在秦氏那邊也會逐漸淪為棄子,那這數十年經營便真成了笑話。”
“眼下于他,已是退一步即萬丈深淵,他輸不起,也等不起了。”
“更何況前些時日三禾書鋪那場火,他手下的眼線們行事那般荒唐拙劣,不僅未能成事,反惹了一身腥臊。往日那些與他有來往的官員,如今個個避嫌唯恐不及,私下只怕早已怨聲載道。這般眾叛親離之勢,他定會有所感知?”
“我反復思量,只覺得我們已將宴大統領,逼到了一個不得不動手的境地。”
“于他而言,不動,則坐以待斃。動,或可搏一線生機”
“他必會選后一條路……千方百計游說那位所謂的‘先瑞郡王血脈’,盡快動手。”
“風雨……就要來了。”
榮妄這番話說了許久。
他將近來諸事逐一梳理,又結合自己的推測,最終緩緩道出結論。
自始至終,裴桑枝都安靜地聽著,神情專注,未曾打斷一字。
待榮妄話音徹底落下,裴桑枝才輕輕頷首:“我與你想的一樣。”
“宴嫣也遞了消息來,說她父親近來書房守衛森嚴,入夜后卻常有侍衛自以為隱秘地進出,像是在暗中布置什么。”
“她還說……宴大統領似乎新長出了胡須,每日腰背挺得筆直,那胡子……”
“據她形容,像剛破土的小草似的,硬生生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