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后的賢惠與明理,元和帝心下一陣兒唏噓,是說不出的感慨:“皇后,朕從未想過要與你走到這一步。”
皇后微微垂眸:“是時也命也,終究……造化弄人。說來說去,終究是臣妾母族貪心不足,錯處在前。”
“既有錯,便該認(rèn)。”
“陛下只管將那掌事姑姑押下,細(xì)細(xì)審問便是。也不必再顧念臣妾,為她留什么余地……一切都按規(guī)矩辦吧?!?/p>
元和帝道:“朕會再為你擇一位周全妥帖之人,讓她近身侍奉,替你打理鳳儀宮上下諸事。”
“不必了。”皇后緩緩起身,嘴角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意,搖了搖頭:“臣妾尚有一件心事,斗膽懇請陛下……望陛下成全。”
說罷,皇后抬眼望來。
光線昏昏的小佛堂里,皇后的面頰泛著異樣的潮紅,眸光似明似滅,如風(fēng)中殘燭,搖搖欲墜,顯出幾分說不出的恍惚與寂寥。
元和帝心頭猛地一墜,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毫無征兆地竄了上來,再開口時,聲音里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張:“皇后……你莫不是做了什么傻事?”
皇后直白道:“求陛下恕臣妾自作主張,臣妾已服下毒藥。若能以命抵命,便也值得了。”
“這一生,臣妾處處謹(jǐn)小慎微,持重守禮,凡事以陛下和大局為先,從不愿讓您有半分為難……今日,就容臣妾任性一次吧?!?/p>
“只這一次。”
“陛下的苦心,臣妾明白??蛇h(yuǎn)在皇陵的秦王不懂,他不愿走臣妾為他鋪好的生路,偏要執(zhí)意犯險,走上那條注定萬劫不復(fù)的死途?!?/p>
“往后等著他的,不只是死,更是身敗名裂、遺臭萬年?!?/p>
“他是臣妾的骨肉……臣妾實在無法眼睜睜看他赴死。”
“臣妾年歲已長,愿以此殘軀……替他換一條生路?!?/p>
“求陛下成全?!?/p>
元和帝的呼吸驟然一滯,身形猛地晃了晃,幾乎是踉蹌著撲到皇后身前。
“傳太醫(yī)……”
皇后輕輕攥住元和帝的衣袖,輕聲道:“陛下……不必了。臣妾執(zhí)掌中宮近三十載,若連一味無解的毒都尋不到……也未免太過無用了?!?/p>
“皇后服毒自盡,終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鬧得人仰馬翻……讓所有人都難堪呢。”
元和帝喉間如同被砂石磨過,干澀生疼的厲害。
“你……你以為……”
他眼眶泛著紅,攥著皇后的手不住發(fā)顫:“你以為這樣就能救他?你以為你一死……朕就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