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人命關天的緊張時刻,突然看到一輛不知從何而來的白色轎車駛近,我的精神一下子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弦,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識地收縮起來。未知,在此刻往往意味著危險。
“這車……是我們的?”我壓低聲音,急促地問向身旁同樣警惕的杜萊優。
“不是。”她的回答斬釘截鐵,目光如同鷹隼般牢牢鎖定那輛緩緩停下的白色漆面五座轎車,仿佛要穿透車窗,看清里面的虛實。
車門打開,兩人分別從主副駕駛位下來,動作不緊不慢,與現場的緊張氛圍格格不入。從副駕下來的那位,穿一條淺藍色吊帶牛仔裙,內搭白色襯衣——這身衣服我認得,是同班的鄺秀婷。她是一位非常樂觀的女生,圓盤臉,下巴尖翹,略帶些地包天,但并不難看,常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鏡片的厚度仿佛與她淵博的學識成正比。而從主駕下來的那位,我卻從未見過。那是一位女性,穿著一身利落的深藍色連體工裝,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一頭金黃色的長發,色澤鮮亮,在烈日下如同流動的黃金。對比她的肩寬和挺拔的身高,我心中立刻冒出一個猜測:大概率是外國人。這就奇怪了,在我們學校,乃至擴展到整個大學城,我都未曾見過外國留學生的身影。難道是外語系的外教老師?可這身打扮和出現的方式,又不太像。
她們下車后,并未立刻走向我們,而是徑直走到了被制服的“奇”的身邊,俯下身,似乎在低聲討論著什么。從這個角度,我注意到,那位金發女人的左手始終提著一個銀白色的手提箱。在艷陽的照耀下,箱子表面反射出亮晶晶的、仿佛蘊含著高科技的冷光,看上去異常貴重。
我迅速掃視了一下周圍的人群,發現大家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從瀕死的趙文龍身上,轉移到了這兩位不速之客身上,幾乎無人再顧及趙文龍那令人揪心的痛苦慘狀。這也情有可原,畢竟在如今這片廢墟之上,一頭如此純粹的金發,本身就代表著一種超乎想象的“異常”。
她們在“奇”身邊停留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終于轉身,朝著我們這群人走來。金發女人全程臉上都帶著一種過于和善的微笑,不停地向我們揮手致意。而我們這邊,大多數人還處于驚疑不定的研判狀態,沒有人貿然做出友好的回應。只有王浩華,再次展現了他作為“代表”的自覺,獨自一人迎上前去。
“同學們,你們好。”金發女人開口了,嗓音出乎意料的悅耳,普通話帶著一點口音,但非常流利,“我叫歌德詩,是一名航天員。昨天,我才剛剛從太空降落回地球。”她說著,還伸手指向蔚藍的天空,仿佛那里還殘留著她歸來的軌跡。
這番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我們心中巨大的波瀾。航天員?從太空返回?
這簡直像是天方夜譚!我們下意識地跟隨她所指的方向望向天空,除了那輪金燦燦、無情炙烤著大地的烈日,不見一片云彩,更別提什么航天器了。陽光刺目,看得人一陣頭暈。
忽然,一道記憶的閃光劃過我的腦海!我猛地轉向杜萊優,壓低聲音急切地問道:“杜萊優!你還記得昨天中午時分,劃過天際的那一道帶著火焰的‘流星’嗎?”
杜萊優的目光依舊緊盯著歌德詩,嘴唇微動,給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答案:“記得。現在看來,那不是流星……是返回艙。”
就在我們低聲交流的同時,歌德詩高舉的手向前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與迎上前的王浩華握了握手,繼續說道:“你們的情況,我已經從秀婷那里了解了不少。雖然我是物理學博士,在這方面有所深造,但是你們遭遇的這種情況,在過去只存在于理論之中,一時半會兒,我也不足以徹底弄明白具體原委。所以,我想在你們的情況未明之前,先請你們幫一個忙。”
“您好,歌德詩女士。”王浩華保持著禮貌與警惕,“我叫王浩華,是原先學生會的會長。您需要我們幫什么忙?請講。”
歌德詩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現在正在執行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務,非常緊急,甚至關乎到人類的生死存亡。”
“任務?關乎人類存亡?”王浩華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回頭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趙文龍,“這么重大的事情……但是您現在也看到了,我們有一名同學被坍塌的樓房壓住了,剛剛才救出來,情況非常不樂觀。您看這樣如何,您先和我講講具體是什么事情,我們……”
“誰被壓了?”一旁的鄺秀婷聽到對話,關切地走過來詢問。歌德詩見狀,也自然而然地緊隨其后。
王浩華立刻跟上歌德詩的步伐,像是找到了一個絕佳的“控訴”機會,指著趙文龍的方向說道:“人是救出來了,但大家的意見出現了嚴重的分歧!甚至……甚至有人提議拿這名生命垂危的同學做實驗!不,不是提議,是已經在進行危險的嘗試了!”
他的話語中,刻意強調了“實驗”二字,帶著明顯的引導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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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什么實驗?”
歌德詩果然被這個話題吸引了,臉上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
剛好這時,她從我和杜萊優面前經過。我終于得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容貌。果然是外國人面孔?不,準確來說,是像外國人,但又不完全是。她面部輪廓分明,擁有像山峰一樣高挺的鼻梁和彎月般咧開、顯得很有親和力的大嘴巴,但眼窩里那雙褐色的瞳仁,以及整體的臉型骨骼,又隱隱透出東方的韻味。再加上她那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混血兒?”我對自己說。
王浩華像導游指認景點一樣,指著地上昏迷不醒、雙腿狀況堪憂的趙文龍說道:“人體實驗。您看他的腿!”
“這是誰的提議?”歌德詩驚呼一聲,立刻蹲下身,毫不顧忌地用手去檢查趙文龍的身體狀況。而此時的趙文龍,又一次陷入了深度昏迷,一動不動。
“是她!就是她想出來的這個什么人體實驗!”
孫毅杰像是找到了主持公道的“青天大老爺”,猛地跳出來,用手指著杜萊優,語氣委屈得像個向父母告狀的孩子。
刷的一下,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隨之齊刷刷地指向了杜萊優。面對如此高壓的、如同實質般的指責目光,杜萊優卻始終保持著驚人的鎮定。而且我注意到,從剛才歌德詩靠近開始,她的右手就下意識地背到了身后,身體微微側傾,一副嚴陣以待、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的姿態。我真怕她下一秒就會從身后掏出那把手槍!
不過,她這個反應是對的。反觀我們其他人,在接連的沖擊和這位“航天員”看似友善的態度下,似乎都太放松了,一點應有的防備心都沒有。萬一……萬一鄺秀婷是被這個歌德詩欺騙了呢?萬一那個銀光閃閃的手提箱里,裝的不是救命的工具,而是炸彈呢?那恐怕我們這一圈的人,此刻都站在死亡的邊緣!
“這方案……我也有份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