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天塔的青銅門在晨霧里泛著冷光,林風被李執事推搡著跨過門檻時,后頸的冷汗順著衣領往下淌。他懷里的骨笛被油紙包著,卻仍能感覺到那股若有若無的震顫,像極了昨夜在藏經閣,他翻《玄音辨微》時,書頁里夾著的半枚青銅印記發出的輕鳴。
“林風,你可知罪?”
玄機子的聲音從塔頂傳來,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冷意。林風抬頭,看見老人倚著漢白玉欄桿,月白道袍被風掀起一角,發間的青玉簪在晨光里泛著幽藍,和骨笛的顏色,像極了。
“弟子不知犯了何錯。”林風垂眸,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不知?”玄機子輕笑一聲,指尖叩了叩欄桿,“昨夜子時,你在后山引動音煞,震死了三只玄狐。玄狐是鎮音石的守獸,你可知這罪過?”
林風心頭一震。他昨夜確實在后山遇到了妖獸,可那是骨笛自發震顫,引動了周圍的雜音……
“弟子……”
“住口。”玄機子抬手打斷他,“我且問你,這骨笛從何而來?”他突然伸手,林風本能地后退,卻被李執事拽住胳膊。老人的指尖掠過他懷里的油紙包,停在骨笛隱約露出的刻紋上,“刻著‘引魂’二字,三百年前,音神隕落時,曾用本命骨血煉制過七件引魂法器,其中一件便是‘七弦引魂笛’。”
林風的呼吸陡然急促。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小風,這笛子……比命還金貴。若有一日,有人問你要,你便說……”
“便說什么?”玄機子瞇起眼睛,“說‘這是我爹的’?說‘我不知道’?”他突然攥住林風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你爹林昭,當年是萬竅樓的核心客卿,因盜取音神遺物被逐。你以為他為何要把骨笛留給你?難道是為了讓你當個普通的守山弟子?”
林風疼得倒抽冷氣,卻仍咬著牙:“弟子不知。”
“不知?”玄機子冷笑,“你體內的噬音體質,可比這骨笛更金貴。能吸收雜音,能引動音煞,玄衍宗找了三百年的‘音神血脈’,原來在你身上。”他的目光掃過林風的眉眼,“你和你爹,生得可真像。”
“夠了!”
一聲清叱從樓梯口傳來。蘇清寒提著裙裾沖上來,發間的玉簪歪了半寸,月白道袍上沾著草屑,顯然是從雜役房一路狂奔而來。她擋在林風面前,指尖扣著袖中藏的《玄音秘錄》,聲音發顫:“玄機子真人,林師弟絕非有意引動音煞。昨夜他在后山采藥,遇上了被雜音侵蝕的玄狐,骨笛是……”
“是自動護主的?”玄機子挑眉,“蘇丫頭,你當我是三歲孩童?”他瞥了眼蘇清寒懷里的書,“《玄音秘錄》我看過,里面只說‘引魂法器需血脈共鳴’,沒說能自動護主。”
蘇清寒攥緊書脊,指節發白:“那林師弟的噬音體質,總該有個解釋。他自入門來,修煉《天機衍算訣》進度緩慢,可前日測靈根時……”她突然頓住,喉結動了動,“總之,林師弟是清白的。”
“清白?”玄機子走到蘇清寒面前,目光落在她袖口的藥漬上,“你昨夜替他抄了半宿《天機衍算訣》,可曾想過,他若真是個‘不祥之人’,你這般護著,只會引火燒身?”
林風望著蘇清寒泛紅的眼尾,喉嚨發緊。他想起這三日來,蘇清寒如何在藏經閣替他翻找古籍,在膳堂給他留熱粥,在他被同門刁難時擋在身前,這個總說“清冷”的師姐,原來比誰都燙。
“蘇師姐。”他輕聲道,“別說了。”
“不。”蘇清寒轉頭看他,眼里有星光,“我要說。”她攥住林風的手,將他拉到身前,“林風是清白的。他的噬音體質,是我在《玄音秘錄》殘卷里查到的,上古有‘半神之體’,能溝通陰陽,掌控音律。這種體質的人,要么成神,要么成魔,但絕不是邪修。”
玄機子的瞳孔微微收縮。
“你胡說。”他冷笑,“《玄音秘錄》里哪有這種記載?”
“有。”蘇清寒從袖中摸出半張泛黃的絹帛,上面畫著個持笛的少年,旁邊寫著“半神之體,音律為骨”。“這是我偷翻玄機閣的密卷找到的。三百年前,音神隕落前,曾留下預言:‘當半神之體現世,音煞將再臨人間。能制衡者,唯血脈相通者。’”她抬頭看向玄機子,“林師弟的骨笛,正是音神遺物;他的體質,正是制衡音煞的關鍵。你若想打開穹音秘境,該求他,而非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