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之下,是純粹的黑暗。
伊甸星的風,在這里被吞噬得無影無蹤。空氣粘稠,帶著鐵銹和腐敗植物混合的異味。這里是“幽暗裂谷”,一個連星球地質報告都只敢用“深度未知”來標記的禁區。
白啟站在懸崖邊緣,腳下就是深淵。他身上的白色研究服在昏暗的光線下,像一抹刺目的幽靈。
在他身后,那個被命名為“皇后”的生物體,正發出不安的低吼。它的形態介于人類與異形之間,黑色的甲殼覆蓋著大部分軀體,但依稀能辨認出林靠北曾經的輪廓。此刻,它體表的生物裝甲正微微開合,每一次呼吸都噴出白色的寒氣。
“它就在下面。”白啟沒有回頭,他的話語平鋪直敘,像在宣讀一份實驗報告。“你的下一份‘食糧’。”
“皇后”沒有動。它只是用那非人的復眼,死死地盯著深不見底的裂谷。從那黑暗中,正彌漫出一種無形的壓力,一種純粹的精神污染。
“你在抗拒?”白啟的語氣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探究的意味。“數據面板顯示,你的腎上腺素水平正在飆升。你在恐懼。”
回應他的是一聲更加暴躁的嘶吼。那聲音里混雜著非人的憤怒與屬于林靠北的、被壓抑的咆哮。
“恐懼是正常的。那是生物面對天敵時的本能反應。”白啟調出自己手腕上的終端,一道淡藍色的光屏投射在空氣中,上面是“皇后”實時的生理數據流。“虛空夢魘魷,S+級的精神污染源。它沒有實體,或者說,它的實體就是它力場范圍內的所有精神體。它不靠利爪和牙齒捕食,它靠‘消化’意識為生。”
他轉過身,面對著這個自己一手造就的怪物。
“我需要知道,你的極限在哪里。‘皇后’的吞噬本能,是否能凌駕于精神層面的攻擊之上。或者,林靠北,你的意識,在被它消化前,能堅持多久。”
“滾……”一個沙啞、破碎的音節,從“皇后”的喉嚨深處擠了出來。這是林靠北的聲音。
“你看,你還能說話。這證明你還在。”白啟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向前一步,“但光是存在,沒有意義。你需要證明你的價值。向我證明,你不是一個只會被本能驅動的野獸。”
他抬起手腕,在光屏上按下一個指令。
一道高頻聲波脈沖,被安裝在懸崖邊的設備發射出去,直沖裂谷深處。
整個空間,在那一瞬間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一股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恐怖浪潮,從深淵中噴涌而出。它沒有聲音,沒有形態,卻像億萬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大腦的每一個角落。
“皇后”猛地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嘯。它龐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黑色的甲殼上,浮現出無數扭曲的面孔,那些都是它曾經吞噬過的生物殘存的意識碎片。此刻,這些碎片正在被那股精神浪潮激活、撕裂。
林靠北的輪廓在甲殼之下若隱若現,他像一個被困在琥珀里的溺水者,痛苦地掙扎著。
“精神沖擊強度:7800……8500……還在上升。”白啟冷靜地報出數據,他的終端正在飛速記錄著“皇后”的每一個反應。“皮層裝甲出現輕微溶解跡象,生物電場紊亂。意識同步率正在下降……”
他像一個頂級的饕客,在品鑒一道從未有過的珍饈。
“不……要……”林靠北的意志,像風中殘燭,艱難地傳遞出斷續的詞語,“千……雪……”
“蘇小姐?”白啟的邏輯鏈條被這個名字接上了,“哦,我明白了。你想起了她。很好。執念是精神最好的防火墻。想想她,林靠北。想想你對她的保護欲。讓我看看,這種情感,能為你爭取到幾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