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醫被忠義伯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攥著藥箱的手指節泛白,卻再不敢多言。
伯爺既已放話擔責,他若再阻攔,倒顯得是自己心虛,真被人說怕旁人搶了功勞。
康婆子動作極快,片刻便端著盞溫熱的枇杷膏水進來,瓷勺里盛著淺琥珀色的膏體,入水即化,漾開清甜的香氣,沖淡了屋內殘留的苦藥味。
宋元歆半靠在軟枕上,喉間的癢意又涌上來,見那碗糖水遞到面前,不等康婆子多勸,便伸手接過,小口抿了下去。
清甜的滋味滑過喉嚨,帶著枇杷的果香與蜂蜜的溫潤,瞬間壓下了那股灼燒般的癢意。
她頓了頓,竟沒像往常那樣立刻咳起來,連呼吸都順暢了些。
宋元歆眼中閃過驚喜,又舀了一勺慢慢咽下,這才看向忠義伯,聲音雖仍虛弱,卻多了幾分氣力:“老爺,這膏子……竟真的舒服些。”
忠義伯懸著的心稍稍放下,朝康婆子遞了個眼色。
康婆子會意,又給宋元歆續了半盞溫水,看著她喝完,才轉身將空碗收好。
劉慧站在角落,見夫人真的緩了過來,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悄悄松了口氣。
她方才跟李府醫爭執時,心里其實怕得厲害,此刻見自己沒做錯事,眼眶竟有些發熱。
李府醫在一旁看得真切,臉色愈發難看,卻只能硬邦邦地開口:“不過是暫時壓了喉間的癢意,治標不治本。夫人肺腑積熱未散,若只圖這一時舒服,耽誤了湯藥調理,后續咳嗽只會更重。”
他心里不滿地哼了一聲,收拾好藥箱,“伯爺既已有決斷,那在下今日便先回了,明日再來為夫人診脈。”
不等忠義伯回應便出了門,腳步竟有些倉促。
屋內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
忠義伯坐在床邊,摸了摸宋元歆的手背,見她臉色雖仍蒼白,不再像之前那般喘得厲害,溫聲問道:“現在感覺怎么樣?還咳得慌嗎?”
“好多了,”宋元歆搖搖頭,目光落在劉慧身上,帶著幾分溫和,“今日多虧了你,若不是你有心,我還得受這咳嗽的罪。你叫劉慧是吧?在府里做了五年雜役?”
劉慧沒想到夫人會特意問自己,忙上前兩步,恭恭敬敬地回話:“回夫人,奴婢正是劉慧,在夫人院子里灑掃五年了。”
“倒是個細心本分的,”宋元歆笑了笑,對康婆子說,“去取二兩銀子來,再拿兩匹素色的布,賞給劉慧。她既為我解了急,該有的賞賜不能少。”
劉慧嚇了一跳,忙擺手:“夫人使不得!奴婢只是想著夫人難受,順手提了一句,哪敢要賞賜?”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忠義伯開口,語氣不容推辭,“你一片好心,幫了夫人,這是你應得的。再說,你兒子還病著,這些銀子也能給孩子買點滋補的東西。”
劉慧這才不敢再推,屈膝行了個禮:“謝伯爺,謝夫人。”
康婆子很快取來賞賜,劉慧接過銀子和布,小心地收在懷里,又說了幾句謝恩的話,才提著掃帚悄悄退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便在此多留,免得擾了夫人休息。
劉慧走后,宋元歆靠在忠義伯肩頭,輕聲道:“這桃源居的枇杷膏倒真是神奇,他們家的幾道湯品也養人。”
真真是喝了就不咳了。
“我聽說過桃源居,”忠義伯想起前幾日同僚提起的,“說是個年輕姑娘開的館子,菜做得地道,還總有些新奇的吃食,不少人家的內眷都愛去。明日我讓管家去買幾罐枇杷膏回來,你若咳了,便沖來喝,總比一直咳嗽強。”
康婆子在一旁附和。
“是啊夫人,江老板實在,賣的東西也干凈。方才劉慧說,今早還有好幾位客人買了枇杷膏,想來是真的管用。”
宋元歆點點頭,又喝了口溫水,喉間再沒泛起癢意,漸漸有了些困意。
忠義伯見她眼皮發沉,便讓康婆子好生照看,自己則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