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指揮部內(nèi),勝利的狂喜余溫未散。
高功率的通訊設(shè)備發(fā)出低沉的嗡鳴,空氣中混雜著電子元件的焦糊味和硝煙散盡后特有的塵土氣息。屏幕上跳動的數(shù)據(jù)流和地圖上的紅色標記,宣告著這場閃電戰(zhàn)的輝煌勝利。
但此刻,所有人的焦點都不在那些戰(zhàn)報上。
士兵和基層軍官們?nèi)齼蓛傻鼐墼谝黄穑桃鈮旱土寺曇簦d奮的情緒卻怎么也藏不住。他們交流的中心,無一例外,都是那個正安靜地站在戰(zhàn)術(shù)地圖前,仿佛置身事外的人——李舟。
“聽說了嗎?偵察連那幫人說的,譚連長帶隊去堵人,根本不是靠什么戰(zhàn)術(shù)推演。”
“廢話,我聽到的版本更邪乎。說是副營長就閉著眼,在地圖上點了三下,說那老狐貍要么從第一個耗子洞出來,要么從第二個,第三個是他的棺材板。結(jié)果呢?就從第一個洞鉆出來了,時間一秒不差!”
“我操……真的假的?這他媽是人?”一個年輕的士兵瞪大了眼睛,手里還捏著半塊能量棒,忘了往嘴里送。
“管他真假,反正現(xiàn)在外面都傳瘋了。一人破一城……嘖嘖,咱們猛虎營,這次是請來了一尊真神。”
這些竊竊私語,像一股股暗流,在狂歡的表象下涌動。看向李舟的眼神,已經(jīng)從最初的好奇、審視,變成了毫不掩飾的敬畏與狂熱。
就在這片沸騰的背景音中,一個沉重的腳步聲突兀地響起,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營長駱定疆。
他推開了幾個圍上來想要向他慶賀的連隊主官,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鐵青。他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那個站在地圖前的背影,徑直穿過喧鬧的人群。
他走過之處,歡呼聲和議論聲戛然而止。
空氣仿佛被抽干了,剛才還熱烈喧騰的指揮部,瞬間死寂。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從駱定疆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幾乎能將人凍結(jié)的壓迫感。
駱定疆在李舟身后約兩米處站定。
他沒有敬禮,也沒有說話。
他就那么站著,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用一種外人無法讀懂的、混雜著痛苦、悔恨與掙扎的眼神,看著李舟。
李舟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平靜地回望著駱定疆。
指揮部里,連設(shè)備運行的嗡鳴聲都仿佛消失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這詭異的一幕。
終于,駱定疆開口了。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沉重的石子,砸進死寂的水潭。
“李舟少校。”
他頓了頓,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繼續(xù)說道:“在你反復勸誡我,要求部隊停止強攻,另擇時機的時候。我,固執(zhí)地向全營下達了三次強攻命令。”
“那些命令,是錯的。”
話音落下,指揮部內(nèi)一片嘩然,但隨即又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壓了下去。沒人敢出聲。
駱定疆沒有給任何人反應(yīng)和消化的時間,他像是在審判自己,繼續(xù)用那毫無波瀾的語調(diào),陳述著一個血淋淋的事實。
“我的驕傲,我的固執(zhí),我那套自以為是的狗屁經(jīng)驗,讓猛虎營一百二十七名弟兄,永遠留在了外庭防線那段該死的城墻下面。”
“他們,本可以不用死。”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胸口。那些剛才還在為勝利歡呼的軍官,此刻臉色煞白。勝利的喜悅被冰冷的現(xiàn)實瞬間擊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