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被臨時用作“庇護所”的宮殿內,劫后余生的伽梵忠臣們,此刻卻比在地牢里時更加坐立難安。李舟離去時留下的那句“國王將親自為各位解答一切”,像一根投入死水潭的木棍,攪起了無數漣漪,卻也攪渾了所有人的心。
“謊言!這一定是龍昭人的謊言!”一名瘦高的議員在殿內來回踱步,神情激動,“他們攻占了王宮,抓住了攝政王,現在是想用國王陛下的名義,來安撫我們,好順理成章地接管伽梵!”
“可他……他知道卡埃爾將軍的名字,還行了標準的宮廷禮。”另一名較為年輕的官員小聲反駁,但底氣明顯不足。
“那又如何?龍昭帝國的情報能力,你我還不清楚嗎?查一個名字,學一個禮節,對他們來說難如登天嗎?”
爭論聲此起彼伏,懷疑論占據了上風。畢竟,這個承諾太過匪夷所思。國王遠在龍昭,龍昭帝國怎么可能說放國王回來就放回來?這不符合任何政治邏輯。
唯有老將軍卡埃爾,獨自一人坐在窗邊,一言不發。他渾濁的眼睛望著窗外那片被硝煙染成灰黃色的天空,手掌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他見識過太多的戰爭與陰謀,理智告訴他,這很可能是一個圈套。但內心深處,卻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微弱的火苗,在頑強地跳動著。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緩流逝。
當第二天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即將被地平線吞噬時,一陣奇異的聲響,毫無征兆地劃破了新象城的黃昏。
那不是戰斗機的尖嘯,也不是普通飛機的轟鳴。
那是一種低沉、厚重,仿佛來自深海巨獸喉嚨里的嗡鳴。聲音不大,穿透力卻極強,直接在人的胸腔內引發共振,讓人心頭發緊。
臨時指揮部里,正在和譚烈川研究城防部署的駱定疆,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什么聲音?”譚烈川皺眉。
駱定疆沒有回答,他幾步沖到指揮部的窗口,抬頭望向天空。
只見三架通體漆黑、造型充滿了未來感的z直升機,正平穩地懸停在王宮中軸廣場的上空。它們的外殼像是某種能吸收光線的特殊材料,在暮色中幾乎與天空融為一體,只有機身上那用暗金色描繪的、栩栩如生的龍形徽記,在夕陽的殘光下,反射出一絲令人心悸的微光。
“玄鳥……”駱定疆的嘴唇動了動,吐出兩個字。
“營長,那是我們的飛機?”譚烈川也跟了過來,臉上滿是驚異,“哪個部隊的?造型也太……”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駱定疆接下來的反應打斷了。
駱定疆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他死死盯著那個龍形徽記,像是看到了什么最不可能出現的事物。他這位在尸山血海里都面不改色的特戰營長,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種混雜著震驚、敬畏、甚至是一絲狂熱的復雜神情。
他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干澀,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金羽衛。”
“什么?”譚烈川沒聽清。
“是金羽衛!”駱定疆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龍皇陛下的親衛……他們怎么會來這里?!”
金羽衛!
這三個字,在龍昭帝國的軍隊體系中。他們不屬于任何軍種序列,只聽令于龍皇一人。他們是帝國最鋒利的矛,也是最堅固的盾。尋常軍人,窮其一生,也未必能親眼見到他們的影子。
而現在,他們降臨了。
就在譚烈川和其他被驚動的猛虎營軍官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十架“玄鳥”直升機緩緩降落,側艙門無聲地滑開。
一隊隊身著暗金色流線型全身甲、面戴純黑晶石面罩的士兵,如同幽靈般,從艙門中躍出。他們在空中沒有絲毫慌亂,身體保持著完美的姿態,悄無聲息地落在堅硬的石板廣場上。
落地無聲。
動作整齊劃一,仿佛由一臺超級計算機控制的無數個終端,每一個角度,每一個間距,都精準到了毫米。
他們身上散發出的,不是猛虎營士兵那種百戰余生的血腥殺氣,而是一種更高級、更純粹的,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絕對威壓。冰冷,肅穆,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