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父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與不耐,卻強壓著怒氣,“夫人!注意你的身份!依兒也是我的女兒,流落在外多年,如今既已知錯,接回府中好生教養,有何不可?難道要讓她一直在外頭,日后惹出更大的禍事,牽連整個趙家你才滿意嗎?”
“她惹的禍事還少嗎?!”趙夫人氣得渾身發抖,眼看就要不顧一切地鬧將起來。
一直靜立一旁的趙明姝卻輕輕拉住了母親的衣袖。
她臉上傷痕未愈,還貼著藥膏,神色卻異常平靜。
她對著母親微微搖頭,眼神沉穩,示意她稍安勿躁。
趙夫人對上女兒沉靜的目光,想起昨夜女兒在她房中那番低語,雖心有不甘,到底還是強忍下了這口惡氣,只狠狠瞪了趙父和趙明依一眼,甩袖坐下,不再言語。
趙明依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面上卻愈發顯得柔弱可憐,低垂著頭,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趙父見夫人不再激烈反對,松了口氣,只當她是默許。
便道,“既然回來了,總不好沒個名分。明日我便開祠堂,將依兒的名字記入族譜。”
他頓了頓,看向臉色鐵青的夫人,語氣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夫人,依兒年幼失教,性子是野了些,不如……就記在你的名下,由你親自教導規矩,日后也好為她尋一門妥當的親事,如何?”
這話一出,連趙明依都倏然抬起了頭,眼中飛快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
記在嫡母名下?那她豈不是就成了名義上的嫡女?雖比不得趙明姝根正苗紅,但身份已是天壤之別!
趙夫人聞言,幾乎要拍案而起,卻被女兒在桌下輕輕按住了手。她看到女兒眼中那抹了然與從容,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了女兒昨夜的話,“母親,不管父親提任何要求,尤其是關于將趙明依記在您名下這種事,您只管答應。只有成了您的女兒,她的婚事、她的規矩、她的一切,才名正言順歸您管束。屆時,她是圓是扁,還不是由母親您拿捏?她趙明依再大的能耐,也休想翻出嫡母的手掌心!”
趙夫人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怒火,臉上竟硬生生擠出一絲堪稱慈和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
“老爺說得是。既然進了府,就是趙家的女兒了。我身為嫡母,教導她是應盡之責。只是我答應老爺將她記在名下,卻也有一事要跟老爺事先說明,姝兒是嫡長女,她趙明依要記在我名下,自然要喚姝兒一聲姐姐,你不能為了顧念依丫頭,就不管姝兒了,她以后可還要出去見人呢。”她話鋒一轉,目光挑剔地掃過趙明依,“還有,依丫頭這規矩實在差得沒邊,言行粗鄙,竟還敢對嫡姐動手!這般模樣,如何能記入族譜、上告祖宗?沒得辱沒了門楣。須得好好磨磨性子,學好了規矩再說。”
趙父一聽夫人松口答應,已是喜出望外,哪里還管這些細枝末節,連忙應承,“夫人考慮得是,一切都依夫人!這教導規矩的事,就全權交給夫人了!”
趙明依雖心有不甘,卻也沒有表露在臉上,再說什么嫡母,只不過是走個過場,這口氣,她暫且咽下。
于是忙不迭地跪下,“女兒謝母親教誨,定當用心學習規矩。”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趙明依尚在睡夢中,便被兩個粗壯的婆子毫不客氣地從溫暖的被窩里請了起來。
一位面容嚴肅、眼神銳利、穿戴一絲不茍的老嬤嬤早已端坐在她房中外間,正是趙夫人連夜從自己娘家請來的赫赫有名的嚴嬤嬤,最是精通高門大戶的規矩禮數,也最是嚴苛不過。
“二小姐既入了府,承蒙夫人恩典要親自教導,便該知曉,這高門里的規矩,頭一件便是晨昏定省,不可懈怠。”
嚴嬤嬤聲音平板無波,“現已卯時正刻,小姐卻仍高臥,成何體統?今日起,每日卯時初必須起身,梳洗整齊至夫人院中請安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