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班爾的親兵們見殿內情形紛紛抽刀沖了進來,一時間小小的殿內刀光森森,顯得擁擠不堪。
阿班爾掌心滲出冷汗——此處乃鐵勒部腹地,這個與中原通商數十載的大部族,素來對都蘭可汗陽奉陰違,出工不出力。
而且鐵勒部的人口眾多,能上馬控弦的勇士少說也有兩三千,這在突厥的部落里,已經算是實力雄厚的了。
眼下兩方人馬對峙,若真是發生沖突,自己帶來的幾百人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
“無量天尊。”老道輕唱一聲,配著飄逸的白須,頗有仙風道骨的氣勢,兩名鐵勒武士應聲退后半步,“此子不過是驚了魂,待子時北斗歸位,貧道自會為他招魂定魄。”
阿班爾見老道開口,趕緊借坡下驢,將刀往腰中一收,冷哼一聲道:“明日破曉前若不見效,本達干便拆了你這妖道觀!。”
阿班爾甩下兩句狠話,頭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老神仙莫要擔心。”鐵勒武士收刀撫胸行禮,“我這就召來部落中的勇士守在此處,我倒要看看誰敢在這里撒野?。”他故意抬高嗓門,帳外頓時傳來馬匹驚嘶聲。
阿班爾佯裝查驗馬鞍,指節在刀柄上捏得發白,卻也只能裝作聽不到的樣子。
這時從后殿內走出一名中年身穿道袍的男子,將一黑膏狀的藥抹在木板上的男從身上。
一股濃烈的蒜香味在殿內彌漫開來,蕭邢神情劇震——大蒜素。
蕭邢再看向正低頭抹藥的中年道人,身形消瘦,手腳麻利,那不是孫尚醫是誰?
蕭邢不動聲色的靠近,孫尚醫卻是熟視無睹,只顧著手中的動作。
老道見蕭邢神色詭異卻并未在意,只是從蕭邢手中接過李建成,取出銀針在他身扎下兩針,原本還呼吸急促的李建成瞬間安靜下來,呼吸也變得平穩。
老道將李建成還給蕭邢,對小桃紅開口道:“二位帶著孩子去后院,我叫徒兒煎一服湯藥先服下,等到子時我再來施法,定能無恙。”
小桃紅點頭謝過,出門與阿班爾說了幾句,阿班爾雖是不情愿,也只得勉強點頭答應。
后院內,蕭邢抱著熟睡的李建成陷入了沉思。
那個人必是孫尚醫無疑。
自遼東回來,蕭邢就沒有再見孫尚醫,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千里之外的草原上,還成了一個道士,千頭萬緒卻是不明其中的道理?
孫尚醫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卻能在九死一生的遼東戰場上回來,這本身就是個奇跡。
蕭邢在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想,但太過詭異,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看來只有找機會當面問,才能化解心中的疑惑。
是夜,子時臨近,道觀的后院內,小桃紅正幫著小道童和孫尚醫準備招魂的香燭、黃紙等物。
屋內蕭邢抱著李建成,與老道對座。
青瓷燈盞在案幾上投下搖曳光影,老道指尖輕叩竹簡,忽然輕笑一聲:“居士還要裝聾作啞到幾時?”
蕭邢后頸寒毛乍立。
老道掀開香爐蓋,將艾草灰細細撒在銅龜鎮紙上:“我行走人間數十載,見人相面無數,唯獨居士的面相……卻是生平未見,老道一時性起,可否容老道替你算上一算?”
蕭邢面色一怔,眼神瞥向窗外。
“居士放心,我已命徒兒守在門外,胡人近不了這里。”
“道長既知我偽裝……”蕭邢索性開口,嗓音因久未使用而沙啞,“為何不當場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