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共鳴（第1頁）

湯全名進一步想到，更何況青青又是從小沒吃過苦的，從她記事起，家里的生活就那么優渥，她怎么忍受得了清貧？更何況在湯全名看來，不管兒子現在在干什么，都是為著傳承伊家八大碗而做準備，有了使命和擔當，勢必會跟他一樣，把重心的天平往伊家八大碗傾斜，找一個能有同樣志趣或者追求的人，自然會過得幸福一些，所以從根上說，湯全名是不愿意讓湯洋和仇青青在一起的，更何況現在兩人在一起還耽誤人家青青出國留學，退一萬步說，假如兩人能沖破一切障礙最終在一起，僅就出國留學這一件事就能成為兩人吵一輩子架的導火索。

湯全名便把仇波來店里鬧，以及仇青青因為要跟湯洋在一起不想出國留學，仇波有多么生氣，并用義正言辭的態度警告，讓他跟仇青青分手的事一并給湯洋說了，當然仇波說的有些太難聽的話，湯全名并沒有提，他怕傷了孩子的自尊心。

聽完爸爸的話，湯洋半天沒說話。他自從高考結束，就沒遇到一件順心的事，去學小吃進的學校雖算不上騙子學校，但也是有套路的，就比如現在進貨，那調料越來越貴，他都有點負擔不起了；還有去伊家八大碗做外賣，結果也以失敗而告終；現在開個小吃店，也是步步艱難；唯一讓他開心的事，就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了，并且她也愛著他，這是何等幸福之事。現在她爸爸又跳出來竭力反對，試圖拆散他們，他從沒想過要阻止青青去國外留學，是青青自己說不想去，要留下來陪他，國外也沒什么好的，況且她又不懂英文。這些天他一直在勸青青，她也有點松動了，說：“那我去了國外，你不準忘了我。”

沒想到她爸爸這么快就出手了，還以這么堅決的方式，用如此義正言辭的話去警告他爸媽，讓他們分開，說白了，從本質上說，她爸爸不是因為怕她和他在一起，而不出國留學，而是從根上就看不起他，覺得他高攀了，認為他是想要借著他們家的高枝，飛黃騰達；借著他們家的錢財，達成自己的發財致富的愿望，這簡直就是污蔑。

他湯洋雖然希望成功，希望全家人都過上好日子，可他從沒想過要像薛寶釵筆下的柳絮一樣——“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云。”，這是對他人格的侮辱，對他尊嚴的踐踏，他甚至恨不得馬上跟仇青青一刀兩斷。但一想到以后再也見不到仇青青了，他的心又好痛，痛到他無法呼吸。

他長出一口氣，問：“爸，你覺得我應該怎么辦？”

湯全名瞅著立在燒烤架前的兒子，那眉眼間充滿了傷感和惆悵，由于經常熬夜擺攤，眼周圍一圈黑眼圈，精神也不如上學那會兒好。他心里難受極了，就像秦小蛾說的，如果不是他這么多年堅持著伊家八大碗的條條框框，而是以賺錢為主要目的，也許現在的伊家八大碗或許會跟“吃一碗”麻辣燙，甚至比它還發展得還要好，他們家的光景也就不會是現在的這個樣子，湯洋也就不用像現在一樣這么拼命，可以跟仇青青一樣想出國留學就出國留學，想復讀或者上個貴得離譜的三本也不是不可能。要是門當戶對，仇波自然不會反對兩個孩子在一起，顛來倒去，從根上算，問題還在他這里，是他沒給孩子提供好的生活環境。

“洋洋，爸對不起你！”湯全名脫口而出。

“爸，你這是干什么？”

“爸爸這么些年為了伊家八大碗，對咱們這個家疏于照管，也沒能為你創造好的生活環境，我作為一個父親確實不稱職。”湯全名看著兒子：“洋洋，不管你怎么選擇爸爸都支持你！我唯一要提醒你的是，不管你做任何選擇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湯洋走到爸爸身邊，蹲下身：“爸，以前我其實挺恨你的，一天到晚就守著那個店，精耕細作，別人的日子都過好了，就我們家越過越糟。但現在我不這么想了，因為這段時間我想明白一個道理，錢雖然可以買很多東西，也可以讓人過上更舒適的生活，但精神的高貴，或者說良心的安穩是用錢買不到的，你也不用自責，我對有您這樣的父親感到驕傲。”

湯洋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也許是賣假牛肉這件事，讓他意識到實實在在做人的重要性；或許是遭到培訓學校的欺騙使他明白了真誠的可貴；也可能是愛情的魔力，仇青青為愛的執著和付出，使他看清了迷霧背后的真相，好多曾經不明白的事情，都能想通了。其實人的變化是外界和內心共同作用的結果，但不論怎么樣？湯洋確實變了，變得慢慢地開始理解爸爸了。

湯全名聽到兒子發自肺腑的言辭，他激動的眼淚都下來了，伸手摸著兒子的頭：“洋洋，你真的長大了，是爸爸的好兒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來湯洋小吃攤上吃小吃的人很少，父子倆在十一點的時候，就收攤了。湯全名蹬著那輛破舊的三輪車，載著賣小吃的所有家檔，湯洋推著空的小吃車，兩人并排走著，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這不是父子倆第一次并肩走在一起，但這一次意義非凡。往常只是貌合神離，而這一次父子倆的心是在一起的，是向著同一個方向的，兩人雖半天無話，但心照不宣。

湯全名跟兒子并排走著，他把車騎得很慢很慢，好讓兒子推著小吃車也能趕上他的腳步，這一段路他走了那么多年，張掖路他去過那么多次，而就數這一晚最特別，最意義非凡，甚至一切都是好的，那晚的風格外地溫柔，月光格外地清亮，道路格道路格外的平坦，內心格外的坦然，就連這蹬起來極度費勁的人力三輪車，也顯得格外的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