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軟轎,將沈鶯抬回了芙蕖院。
更深露重,待到沈鶯下了轎時,欒樹飄落的枯葉上已染了霜色,一顆顆露珠順著葉尖滾落,月光高照,透著泠泠的寒意。
“姑娘,怎現在才回來?可擔心死我了!”忍冬尋了換洗的衣裳回去,卻是連個人影都沒瞧見,只看到地上滿是殘渣與碎瓷,她慌不擇路,差點兒就急著沖去魏太夫人面前了。
好在是墨書突然出現,攔住了她。
沈鶯忍著足心的疼痛,扶著忍冬的胳膊想要回屋,卻是每走一步,都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罷了,走不動。”
忍冬疑惑的“嗯?”了一聲,她低頭望去,才借著庭院點著的燈籠,看到了那裹在沈鶯腳踝處的白色布條,她突然想起了那瓷片上的血跡,立刻擔憂問道:“可是傷了腳?”
“劃破了腳心,不好走路。”沈鶯點了點頭,等她一瘸一拐地回了屋子,后背都冒出了熱汗。
她不該做戲太過,非得踩著那碎瓷上走。
可一想起,魏晉禮方才驚詫失色的神情,沈鶯只覺得心底舒坦了許多。
紅藥與青菊亦在屋內候著,兩人打著哈欠,時不時就瞇一下眼睛。
白日里,她們皆被三夫人喊去了問話,可打聽來、打聽去,兩人都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聽得三夫人暗自呸了一聲,罵了句:“小賤蹄子。”
就沒了后言。
“你們在芙蕖院伺候,萬要看好了沈姑娘,聽見沒?”三夫人不似往日親和,言辭間俱是警告。
紅藥伺候過三夫人一段時日,當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怕是沈姑娘哪里得罪了三夫人,這是讓她們監視沈姑娘呢!
只不過青菊剛來魏府,不懂人情,只楞楞地點了點頭,答了句:“奴婢聽清了。”
“哎呦,我的好姑娘,怎么連路都走不起來了?”腳步聲緩緩靠近,紅藥立刻揉了揉眼睛,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沈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難道三夫人未曾尋她說話?
“小傷而已。多歇幾日就好了。”沈鶯順勢打在了紅藥的胳膊上,被扶著送去了床上。
她累極了。
光是與魏晉禮周旋,就耗盡了她的心力。
但他未曾將自己推開,那事情就成了一半。
紅藥見她躺下,還想湊上去再問幾句話,忍冬先一步將帷幔放下,道:“姑娘先睡吧,有事明日再說。”
“是該睡了。”紅藥不甘心地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青菊不明,悄悄跟在了紅藥身后,低聲問了句:“沈姑娘怎是被轎子送回來的?白日里也不知去了哪兒?”
“不該你打聽的事,你少打聽。”紅藥冷眼回了一聲,她可不愿青菊得了消息,跑去三夫人那處賣弄,這芙蕖院有她一人傳話足夠了。
青菊被擠兌了一回,連忙收住了話頭。她最是膽小謹慎,唯恐做錯了事,又被發賣出去。
然而,就在隔壁的落梅院里,一人正急得四下踱步,齒間咬著手絹,狠狠撕扯著。
薛清然合眼難眠,心下咚咚打鼓,按照計劃,她故意將平寧郡主引了過去。可等人過去了,那客院里卻是空無一人!
可那傳話的丫鬟,分明說事已成了啊!
再接著,薛清然就得知了魏晉言被表哥押去了祠堂的消息。她頓時渾身發冷,薛清然最是了解魏晉禮,做事果決,從不徇私。
她咬緊了牙,滿腔懼意都化作了恨,盡是都怪在了沈鶯身上!倘若沒有她,自己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