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指”三字,如同三道無形的驚雷,猝然劈落在寂靜的演武場上,更重重砸在沈墨的心頭!他周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一股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這是他沈家絕不外傳的秘技,是埋藏在他血脈深處、與那場滅門慘案緊密相連的烙印!玄誠真人,這位青云劍宗的執劍長老,如何能一眼認出?!
全場依舊死寂,但氣氛已然截然不同。先前是震驚于沈墨的實力,此刻,所有目光中的意味都變得復雜難明——好奇、探究、疑惑,甚至隱隱帶著一絲來自名門正派對于“來歷不明”之人的審視與警惕。
沈墨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與內心的驚濤駭浪,緩緩轉過身,面向觀禮臺。他的臉色因內力消耗和舊傷牽動而蒼白,但眼神卻如同淬火的寒鐵,沉靜得可怕。他迎上玄誠真人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聲音帶著一絲刻意壓制的沙?。骸罢嫒恕J得這門指法?”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將問題拋了回去。這是最謹慎,也最能試探對方深淺的反應。
玄誠真人深邃的目光在沈墨臉上停留了許久,那目光中似乎包含了太多東西——追憶、審視,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坐回椅中,撫須沉吟。整個演武場的氣氛,因他這短暫的沉默而變得無比壓抑。
一旁的凌霄也已從敗績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拾回長劍,走到臺下,看著沈墨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與疑惑。他同樣聽到了“驚蟄指”三字,卻不明其意,只是本能地感覺到,師尊的反應非同尋常。
林清音更是心弦緊繃,她雖不知“驚蟄指”意味著什么,但從沈墨瞬間僵硬的背影和玄誠真人那石破天驚的一問中,她敏銳地察覺到,一個關乎沈墨身世核心的秘密,可能即將被觸及,而這帶來的,未必是好事。
良久,玄誠真人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歲月沉淀下的滄桑:“驚蟄一指,萬物復蘇,內蘊生死轉換之機,外顯破而后立之象……老夫年輕時,曾有幸見過一位故人施展。此指法精妙絕倫,更重其意而非其形,非心性堅毅、悟性超絕者不可得其精髓?!彼哪抗庠俅温湓谏蚰砩?,仿佛透過他,看到了遙遠的過去,“沒想到,時隔數十年,竟能在小友身上重見。”
他依舊沒有直接回答沈墨的問題,但話語中的信息已然驚人!他不僅認得,還深知其精髓,甚至與那位“故人”有舊!
沈墨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故人?是哪一位?是父親?還是族中其他長輩?這玄誠真人與沈家,究竟是敵是友?
“真人謬贊?!鄙蚰聪滦闹械娜f千疑慮,語氣依舊保持平靜,“晚輩不過是機緣巧合,習得一些粗淺皮毛,不敢當真人如此評價。”
“粗淺皮毛?”玄誠真人微微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能一指破去凌霄苦修多年的‘流云式’,若這還是粗淺皮毛,那我青云劍宗的鎮宗劍法,豈非成了孩童的把戲?”
這話語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鋒芒,讓臺下眾多青云弟子面色各異,看向沈墨的目光更加復雜。
凌霄更是面露愧色,再次拱手:“沈兄實力遠超凌霄,佩服?!?/p>
玄誠真人擺了擺手,示意凌霄不必多言。他目光掃過全場,最終定格在沈墨那固定在胸前的左臂上,話鋒忽然一轉:“沈小友有傷在身,方才一戰,怕是牽動舊創。云逸師弟,還需勞你再多費心?!?/p>
云逸道長連忙躬身:“分內之事?!?/p>
“今日小比,到此為止?!毙\真人起身,聲音傳遍全場,“眾弟子各歸其位,勤加修習,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闭f完,他深深看了沈墨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說“稍后再敘”,隨即在幾位長老的簇擁下,轉身離去。
一場風波,似乎就這樣被玄誠真人輕描淡寫地壓了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回到聽竹軒,關上門,隔絕了外界那些窺探與議論的目光,房間內的氣氛依舊凝重。
林清音第一時間檢查沈墨的傷勢,果然,左臂繃帶下,傷口因方才強行催谷內力而有些崩裂,滲出點點鮮紅。她心疼不已,一邊小心翼翼地重新上藥包扎,一邊忍不住帶著哽咽道:“你何苦如此逞強?那玄誠真人既然認得你的指法,是福是禍尚未可知,你若因此壞了根基,豈不是……”
后面的話她說不下去,只是眼圈微微泛紅。
看著她為自己擔憂落淚的模樣,沈墨心中那因身份可能暴露而升起的冰冷殺意與警惕,悄然融化了幾分。他伸出未受傷的右手,極其笨拙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動作生澀,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