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大營,中軍主帳。
炭盆依舊燒得旺盛,卻驅不散彌漫在帳內每一個角落的凝重與壓抑。林清音坐于主位,雖已稍作梳洗,換上了一身干凈的素白勁裝,但眉宇間的疲憊與憔悴依舊難以完全掩蓋。沈墨坐在她左下首的位置,一身普通的灰色布衣,襯得他臉色愈發蒼白,但那雙重新睜開的暗金色眼眸,卻深邃平靜,不再有絲毫往日的掙扎與暴戾,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便自然散發出一種令人不敢小覷的、淵渟岳峙般的氣度。
陸驚瀾、蕭月如、圓慧大師、玄素真人、馮鎮岳等核心人物盡數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剛剛蘇醒、便立刻參與最高決策的沈墨身上。他帶來的關于幽冥殿真正目標的情報,以及那塊散發著幽幽寒氣的冰魄玄晶碎片,像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波瀾暗涌的湖面。
“沈施主的意思是,”圓慧大師雙手合十,眉頭緊鎖,“幽冥殿與清虜如此大動干戈,其主要目的,并非僅僅為了攻破雁門關,占據中原,更是為了……開啟一處位于關內的上古冰宮遺跡?而這塊晶石,便是關鍵‘鑰匙’的一部分?”
“不錯。”沈墨的聲音依舊帶著傷后的沙啞,但語氣清晰而肯定,“據我從那封密信以及……自身感應得知,遺跡入口,大概率就在雁門關附近,某處與這寒寂雪原氣息同源的山脈之中。幽冥殿主需要集齊鑰匙,并以身負輪回本源之人的心頭熱血為引,方能開啟那所謂的‘門’。”
帳內響起一片倒吸冷氣之聲。若真如此,那此戰的意義就截然不同了!這已非簡單的守土之戰,更關乎一個可能蘊含巨大力量、足以顛覆天下的上古秘藏!
陸驚瀾指尖敲擊著桌面,目光銳利如鷹:“如此說來,我們更不能讓他們得逞。當務之急,是加強關隘防守,利用地利,消耗清軍兵力,挫其銳氣,讓他們知難而退!只要守住雁門關,他們的圖謀自然落空。”他的策略穩健,符合用兵常理,也得到了馮鎮岳等不少人的點頭贊同。憑借關險,據守消耗,確實是眼下看來最穩妥的辦法。
“陸大人所言,確是老成持重之策。”玄素真人拂塵微擺,表示認同,“我等據險而守,以逸待勞,勝算更大。”
然而,沈墨卻緩緩搖了搖頭。
“被動防守,恐怕正中幽冥殿下懷。”他抬起眼,目光掃過眾人,“諸位以為,幽冥殿為何要與清軍合作?僅僅是為了借助清軍兵力牽制我們?不,他們更需要的是……混亂,是大量的鮮血與死亡!”
他拿起桌上那塊冰魄玄晶碎片,灰金色的氣息微微流轉,與晶石散發的寒氣隱隱呼應:“我感應到,這‘鑰匙’并非死物,它似乎……能吸收某種特定的能量,很可能是與極寒、死亡或者強大的靈魂波動相關。一場圍繞遺跡入口展開的、規模空前的大戰,所產生的殺戮、死氣、怨念,或許正是他們加速喚醒鑰匙、甚至強行開啟‘門’所需的祭品!”
此言一出,帳內頓時一片嘩然!
“沈兄是說,我們在這里堅守血戰,反而可能是在幫幽冥殿完成儀式?!”蕭月如失聲問道,俏臉上滿是震驚。
“極有可能。”沈墨語氣沉重,“而且,拖延下去,對我們極為不利。清軍兵力占優,補給充足,可以輪番進攻。而我們,困守孤關,糧草、軍械、士氣,都會隨著時間不斷消耗。一旦某處防線被突破,后果不堪設想。”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林清音適時開口,將話題引向核心。她相信沈墨既然提出質疑,必然有了想法。
沈墨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直搗黃龍!”
他手指猛地點向地圖上標識著清軍主力大營以及可能存在的遺跡入口方向:“集中我們最精銳的力量,不在關隘與他們糾纏,而是主動殺出去!目標有二:其一,找到并摧毀遺跡入口,或者至少,奪取并控制鑰匙的核心碎片,讓他們無法開啟那所謂的‘門’!其二,若能尋得機會,刺殺多爾袞或幽冥殿主!只要達成任何一項目標,敵軍必亂,危機自解!”
這個提議,堪稱石破天驚!充滿了極大的風險與不確定性!
“荒謬!”馮鎮岳第一個拍案而起,須發皆張,“放棄關隘地利,以寡擊眾,深入敵軍腹地?這簡直是自尋死路!我等江湖漢子,不怕死,但不能白白送死!”
“沈施主,此計是否過于行險?”圓慧大師也面露憂色,“我軍精銳若傾巢而出,關隘防守必然空虛,若此時清軍猛攻,如何應對?”
陸驚瀾眉頭緊鎖,沉吟不語。他從戰術角度審視這個計劃,風險極高,但若真如沈墨所說,被動防守反而是在資敵,那固守也并非萬全之策。
帳內頓時分成了兩派,一派以陸驚瀾、馮鎮岳為首,主張穩妥防守;另一派則覺得沈墨所言不無道理,與其坐等危機爆發,不如搏一線生機。爭論之聲漸起。
就在雙方爭執不下之際,林清音緩緩站起身。